孟燕君

    单玲说：
    “你看错眼了吧，不会有人来的！”
    春芽指着说：
    “那草丛里有个人！”
    草丛里的人见藏不住身，躬着背就溜地皮跑了。
    俩人匆匆忙忙上岸穿衣。春芽恍然道：
    “那是胡军，肯定是他，头发那么黄，咱们回去直接向教导处的方主任报告，就说他下流。”
    单玲摆摆双手：
    “你可千万别告状，方主任要是真在全校师生面前点胡军的名，咱们也不好看，恐怕别人都以为胡军把咱们全身看遍了呢！”
    “那也不能便宜了他！”春芽气愤地说。
    “那怎么着呢？”单玲想了想说，“干脆咱们再看一次胡军的裸体算了！”
    “啊？去你的！”春芽笑着搡了单玲一把，“要看你自己去，我可不看！”
    星期一上午，第四节课照旧是外语。因为前几年报考农学大中专院校不考外语，一直没设这门课。最近国家教委下了通知，从明年开始，外语当做参考分，也就是说，其它文化课得分一样的人，谁的外语分高就录取谁。所以，虽然四中属于高级中学，但是仍学习着初级英语课程。
    上第四节课时，同学们已经疲惫得不行。孟老师正教同学们读几个新单词，发现有人打起瞌睡。他突然停下讲课，皱起眉头，把粉笔头儿猛地向胡军扔去。睡梦中的胡军觉得头被什么敲了一下，一个激凌跳了起来大叫道：
    “干什么？”
    同学们偷笑。
    胡军多聪明，他瞅瞅老师和同学们，低头又看到桌上的粉笔头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啦。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皮，坐了下去。
    “胡军！”孟老师没等他坐稳，喊了一声。
    胡军赶紧又站起来。
    “你读一下这个单词！”孟老师用教棍指着“飞机”一词的英文说。
    胡军声音小得连他都听不清：
    “bu─ren─de！”
    “声音大些！”老师说。
    “bu─ren─de！”胡军大声朗读。
    “发音不对，重新读一遍！”老师说。
    “我不认得！”胡军这次说得干脆。
    老师和同学们哄然大笑。老师说：
    “我还以为你读单词呢，原来不认得啊！”
    孟老师见齐素芬迷迷登登地睁开了眼，指着飞机又提问她：
    “齐素芬，你读读这个单词！”
    齐素芬长长地打个哈欠站了起来：
    “普──，普──，普──”
    “普什么普？你们晚上都干什么去了，上课没精打彩的？如果你们认为外语只当参考分，不愿意学，那就跟校长提去！我是物理专业，我也不愿意教这门偏科！”老师发着牢骚说，“春芽，你来读！”
    “普─来─恩（plane）！”春芽读道。
    “外瑞固得，贼当普力思（verygood sitdownplease）！”老师说，“大家有时间看看春芽的作业，人家为什么能认认真真地学外语，而有些同学却把学习当成负担，好像是给我学的。”
    李建秋小声嚷道：
    “‘不认──’，‘普来恩──’”大款和春芽的发音也差不多呀！”
    “啪！”孟老师青筋暴起，把教棍向桌子上一甩说：
    “我看你们本事都比我大，好，这外语课我教不了你们，让校长给你们另请高明吧！”
    孟老师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放学的铃声响了，褚大鹏“噌”地跑到讲台上，学着孟老师的腔调说：
    “我看你们本事都比我大，好，这外语课我教不了你们，让校长给你们另请高明吧──”
    “嗷──”同学们起哄。
     该打饭了，同学们各自拿着碗盆，一路叮叮当当地敲打着向食堂奔去。春芽一个人正走着， 见胡军打好饭从对面走来，刚到近前，春芽喊了一声：
    “胡军！”
    胡军一愣。
    “你为什么偷看我和单玲洗澡？”春芽质问他。
    胡军红着脸辩解：
    “你别诬赖人，谁偷看你们洗澡是小狗！”
    “哼，你扒层皮我也能认出你，那天我一看就知道是你这个黄毛狗。”春芽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支带着小鸭头型的钢笔，“这个钢笔是我在河边拣到的，除了你有，咱班里我没见过第二支，给你！”
    春芽把钢笔往胡军兜里一塞，就与他擦肩而过。胡军连忙转身跟上去：
    “春芽，我求求你，别给老师报告！”
    春芽说：
    “原来你比老鼠的胆子还小！我要是想给老师报告，早就报告了！”
    “春芽，其实我不是故意的，我想去月清寺找点灵感写作文，顺便下回河，谁知道就赶上你们——”
    春芽脸一红，大步跑向食堂。
    卖饭口排着长长的队伍，春芽刚站上去，高一（２）的男生就指点说：
    “喂，她就是春芽！”
    “是吗？听说打乒乓球挺厉害的，什么时候找她切磋切磋！”
    单玲用筷子比划着说：
    “喂喂，我说男同胞们，要想和我们的乒乓高手切磋，得先过我这关！”
    一个男生咧咧嘴：
    “你的球太臭！”
    “嗷──”同学们一边起哄，一边叮叮当当地敲起碗盆，惊得全校的教职员工和领导们纷纷跑了过来，以为同学们又在稀饭汤里发现了老鼠肉而跟厨师打架。
    下午第一节课是作文讲评，春芽从厕所出来，走到教室前面，正踩到一摊稀饭上，打了个趔趄。她从教室里拿出铁锨，端来干土进行掩埋。恰好被班主任张老师看到，张老师说：
    “不注意环境卫生，怎么把饭倒在这里？用土盖住就算啦？把它弄到厕所里去！现在的女孩子真不要好。”
    “张老师，饭不是我倒的！”春芽苦着脸说。
    “反正是你们干的，还愣着干什么，快上课了！”张老师看不惯地说。
    春芽忍着屈辱把饭一锨一锨端进了厕所。
    作文课上，张老师先读了两篇往届高考得满分的作文，然后开始讲评上周的作文：
    “同学们，一篇作文能在高考中占到五六十分，而有些同学一上作文课就头痛。翻翻咱们班的作文，大多数都是空洞无物，写一页半、两页敷衍了事。个别同学还不按老师的要求去写，胡军不是写诗就是写故事，谁叫你写的？想写可以在课下写嘛。咱们上次的作文题是《当农民光不光荣？》，我再问一下大家，当农民到底光不光荣？”
    “光荣──！”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没出息！”张老师往上推推眼镜，走下讲台，飞快地在同学们的课桌间踱着步子说，“试想想，一个农民的贡献大还是一个科学家的贡献大？”
    同学们惊愕得不敢说话。
    班长万家良站起来说：
    “张老师，我看农民很伟大。他们那么辛苦──”
    “你是这么认为的？”张老师问。
    春芽站起来说：
    “我爹也是当老师的，他从小就教育我们热爱劳动，用好成绩回报农民用五谷杂粮对我们的养育之恩。城里的市民，工人，解放军，机关干部，老师，吃的穿的都是农民生产的。没有农民，全国的人都要受冻挨饿。我爹说，咱们四中和其它学校不一样，学习农林牧，就是专门培养新式农民的。”
    “太没出息啦！”张老师说，“我希望咱们班里多出一些科学家、企业家、作家、工程师、教授，干一些大事业，而不希望你们都像老祖宗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鼠目寸光，愚昧落后！时代不同了，不是文化大革命时期了，过去越穷越光荣，能吃苦受罪的贫下中农最吃香，现在是谁能为国家多交税、多出科研成果谁是最可爱的人。现在全国都在讨论大学生张华抢救掉进臭水坑里一个老农民的事，大多数人都认为，张华做错了，一个农民，况且活不了几年就要死了，他还能给国家做多少贡献，而我们培养一个大学生要花费多大的代价，以后还不知能干什么大事业呢！春芽想接她娘的班，谁也挡不住。可万家良是学习尖子，老师就必须把这样的人培养成对国家有用的人才。”
    春芽“呼”地站起来，大口喘着气说：
    “假如都不当农民，你们当老师的吃什么、穿什么？”
    “我们有钱啊，用钱买！”张老师指着春芽大声说，“春芽同学，当农民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如果你想回家种地，其实你现在就可以毕业了。”
    临下课，张老师把作文本发了下来。同学们打开看时，只见除了胡军的批语是“不听话”，其他人的批语都是“没出息”三个鲜红的大字。
    张老师的观点是对是错？同学们不敢妄加评论。胡军事后送了春芽四个字：刚正不阿。
    也许春芽背运，自习课上又出了麻烦。单玲拿着一本某国家级出版社正式出版的《引导你的人生》，问冬茗：
    “冬茗，你是几月生日？”
    “八月，怎么啦？”
    “我查查，八月，本命花是桂花。这个月出生的少女，纯洁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