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燕君

    “你怎么还不动？”那些人恶狠狠地说。
    褚大鹏撒脚如飞，一口气跑到张老师办公室，向张老师述说了情况。张老师又和褚大鹏跑到教导处向方主任报告。方主任一瞪眼：
    “这还了得，竟敢明目张胆地来学校闹事！通知全校所有的男生，全部出动！”
    高一和高二共六个班的男生接到通知，纷纷跑了出来。职业培训班的男生接到通知后却没有一点动静，他们的班主任亲自守在教室门口说：
    “好好地做你的作业，谁也不准乱动，这是学校，不是打架的地方！”
    由于男生有八九十人，都带着棍棒、石头、桌腿等家伙，还未正式交手，摩托队就被吓跑了。夜幕中，同学们把抖成一团的李建秋扶回了寝室，他虽然没有受伤，但衣服被人用小刀划得千孔百疮。
    为了保证正常的教学秩序，学校开始突击调查那群不明身分的人来校闹事的真相。可工作刚进行便偃旗息鼓了。
    一连好几天，单玲没有上课。偶尔有一位老师上课时问起她来，万家良便说单玲请了病假。究竟单玲得了啥病？春芽从红芳女老板口中得知，单玲已经跟着夏导去拍戏。春芽就觉得胸闷脑涨，好不容易碰到的一次机会，竟和自己擦肩而过！自从她认识夏导以来，从未用心学习过各门课程。她上高中后本来成绩就不是很好，因为梦想成为影视名星，心思都用在练歌习舞上了，到今天，她除了语文能勉强考个及格，其它课程连基本知识都没掌握。
    自从学校根据学习成绩对学生进行分类后，老师只抓优等生，三类生愿学愿玩听之任之。春芽为了排遣心中的烦恼，对不感兴趣的课程一律不上了。她不是去红芳伴舞，就是去看录像，回到学校则钻进寝室睡大觉。她有小金库，不时拿出钱来请同学们的客，大家倒是和她相处得越来越好。可有一个人却替春芽担心，那就是同样来自山区农村的冬茗。冬茗有次奉劝春芽：
    “你不能一天天老是这样，咱们都是念书来的，上课也不见你的面，要是让家里人知道了还不气死！再说你娘病着，家里那么穷还让你念书，你不想想自己，也该替老人想想！”
    “谁像你冬茗啊，学习尖子生，得到老师的器重，你前途无量。我呢？三等人，谁关心我的前途呢？要不是张老师对我这样，我会失去信心吗？”
    “如果你真的没心学习了，那你还混什么日子，你应该回家替老人干活，减轻他们的负担！”
    “我现在就回去？半道儿上回家，村里的人会怎么想？以为我学习笨念不下去了呢！说什么我也得混个毕业证啊！”
    冬茗只能摇头叹息，她知道，在四中，不光春芽一个人有这种想法，被划入第三等的学生恐怕大多数都有这种想法。
    这天晚上全校熄灯后，高二（１）班的男生寝室里，又传出了最新消息。褚大鹏说：
    “喂喂，你们知道吗？”
    “什么啊？”同学们停止自由交谈，都专心地问他。
    褚大鹏说：
    “那天晚上犁头不是叫人家干了一回吗！”
    李建秋插话道：
    “锄头，你的嘴是属三眼枪的！”
    “你这话怎么讲？”褚大鹏向李建秋请教。
    “没准儿！”
    同学们见“哼”“哈”二将又逗上了嗝儿，全笑了。
    李建秋说：
    “应该说有人要打胡军一案有了眉目！”
    “是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同学们问。
    “嘀哒嘀哒得嘀嘀嘀──，锄头广播电台，现在播送新闻！”李建秋照例说了句前奏。
    褚大鹏说：
    “古代有部小说上说，女人是祸水，这话对不对另说，因为是历史遗留问题，咱们且不管它。但那天晚上的事情，是由一个女人引起的，她就是全校公认的校花、咱们班的春芽小姐。胡军暗地里追春芽，财会班的程岳金也想赖蛤蟆吃天鹅肉，这二人就开始争风吃醋。有一次，程岳金让人打了胡军，还口出狂言，春芽非她莫属。时间不长，程岳金便被人打了，而且打得非常厉害。你一琢磨就会明白，胡军也非等闲之辈，肯定在县城也有一帮铁哥们儿。这一次，程岳金请来一个摩托队，就是报仇雪恨来的。校领导经过多方调查，知道了事实的真相，正想把程岳金和胡军开除学籍，没想到，贾校长不但在县城的家里受到了恐吓，还在半道上被人威胁过，所以呢，那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小说上还说，自古红颜多薄命，我看春芽这个美人儿，恐怕徒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命也强不了！”
    尽管褚大鹏的分析有些片面，如赵子春的插手他全然不知，但贾校长遭到恐吓却一点不假。
    一天，红芳送给春芽一个意外的惊喜，说夏导最后决定，电视剧的主角还是由春芽来演，单玲演配角。正在春芽摩拳擦掌准备出征之时，夏荷却来学校给她送信，说春芽母亲的病进一步恶化，希望她能多回家看看老人。
    那个位于丘陵和平原之间的右角村，依旧是那么贫困。春芽的家，仍然是倒了半边的篱笆，圈着三间高粱秫秸打顶、土墙垛成的房子。
    春芽进了家门，父亲正守在母亲的床头，母亲闭着双眼，头上吊着输液瓶。春芽一阵心酸，泪水夺眶而出。她的面前浮现出电影上的镜头：可怜的老太太正在被进行临终前的抢救。难道母亲快不行了？
    父亲不见春芽还罢，一见她就来气。他看到女儿穿的大红连衣裙，头发烫得像刚出生的羊羔毛一样又光又卷，心想，孩子呀，你不想想自己是个啥样的家庭，穿得妖里妖气，穿得起吗？你的钱是从哪儿来的？难道你那个大姐真的那么好？但看到病重的老伴，他不愿再发火。
    “娘──”春芽趴在床前轻轻呼唤了一声。
    她母亲慢慢睁开眼睛，好几秒钟时间，才把目光转向春芽这边：
    “芽儿，你回来了？”
    “娘──”春芽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哽咽起来。
    “芽儿，别哭！”母亲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春芽的头说，“我没事儿，会好起来的！”
    等春芽平静下来，父亲说：
    “芽，你先去做点饭，液快输完了，我去叫医生！”
    父亲去找医生，春芽便来到房子的另一头，刷锅洗碗，摘完豆角切好了，来到院里的土灶前生火。一把麦秸引着了干树枝，火舌便腾地冒起来，舔着锅底。锅烤干后，春芽把油罐倾斜，用小饭勺从底部舀出半勺油，放进锅里。因为火急，油又少，油刚到锅里就着了火。春芽连忙把豆角倒进锅里，不断用铲子翻动着。
    春芽的菜刚炒好盛进碗里，医生就跟着父亲进了院。医生看了看春芽炒的菜，耸耸鼻子说：
    “高中生，干么么不中！怎么把豆角给炒糊啦？穿得这么好，别弄脏了！”
    春芽脸一红，低头去铲糊了的锅底，刷干净后，又添上水熬玉米粥。
    “芽，快掂便盆来！”医生刚给母亲拔下输液针，父亲便招呼春芽。
    春芽拿着盆来到母亲床前，一掀被子，迎面闻到一股臭味，她再仔细一看，只见母亲的身子下面有一片稀屎。
    “嗝──”春芽胃里的东西一下子顶到了喉咙。她把盆往地上一扔就跑了出去，到了院里，“哗”地吐了出来。
    父亲赶紧给老伴打扫大便，之后端着便盆来到院里，破口骂道：
    “熊孩子，那是你娘，你要嫌味，以后别进这个家！”
    医生歪着头看看春芽对她父亲说：
    “大哥，你家到底有没有钱？连买药扎针的钱都欠着，怎么把你闺女打扮得跟城里人似的，那是庄稼人穿的衣裳吗？”
    父亲被臊得张口结舌，满脸通红，陪笑着把医生送走后，立即和春芽翻了脸：
    “只要你一天不脱下妖精皮，就别进这个家门！你走，你不是会享福吗，你上外边享去！咱这个穷家住不下你，你立即给我走！”
    春芽一气之下就回到了红芳歌楼。虽然她后悔自己出来的太快，没有向父亲说几句好话，但又一想，如果自己拍成了电视剧，一上电视，成了名星，也许父亲会宽恕自己的。她还听红芳说，只要她拍这个电视剧，就会得到一万元的演出费。到那时，她会把给母亲治病的医疗费挡完，父亲一定会说，芽儿，爹不对，冤枉你了！总而言之，春芽的心情还不坏，因为机遇已向她走来，成功正向她遥遥招手。
    夏导见春芽肯和他合作拍片，很是高兴。他在包租的红芳歌楼的房间里，对春芽说：
    “红霞，只要你认真与我合作，我保你一炮走红，成为大名星！”
    “那要多靠夏老师栽培了！”
    “你这么聪明，肯定没问题！”
    “夏老师，是不是叫我把剧本先熟悉一下？”
    “不用不用，简单得很，台词不多，拍完以后再配音，只要动作真实就行！有一本书，不知你看过没有？”
    “什么书？”
    “《少女之心》，也叫《曼娜回忆录》。”
    “哎呀，那不是手抄本的黄色小说吗？”
    “你已经看过了？”
    “我听同学们说的，有人偷传着看过！”
    “我这个剧本就是根据这个小说改编的！”
    “什么？”春芽眼睛瞪得老大，“拍黄色电视？”
    “红霞，你也不要大惊小怪。其实，我的用意并不是单单拍床上戏吸引观众，这一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