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三先生的个人空间

第七篇

（一八一）

     刘玉柱辞别古城，来到省城，到文化厅报了到，被安排在群众文化办公室工作。整个办公室就是四个人，其中一个是赵科长（正处级），一个是王副科长（副处级），还有两个科员，两个科员也都是正处级，一个科员是小蔡，据说是从文化部下来的，剩下的就是刘玉柱。科长与副科长分别有自己的办公室，刘玉柱与小蔡合处于一个办公室。不知怎的，刘玉柱运气就这么好，遇见了这个小蔡，又是个非常热心的好同志，里里外外的事都给他想的非常周到。

说起小蔡来，他爱喝酒，爱下棋，而且也非常健谈，刘玉柱有时也小酌几口，两个人一见如故，经常地去单位门口那家小酒馆里喝上一点。小蔡也是个助人为乐的人，刘玉柱的许多琐碎几乎不用刘玉柱开口，小蔡就帮他办的差不离。就连刘玉柱在省城的住房也是小蔡介绍的，他们同住在一个小区，距离单位也不远，步行十分钟就能到。刚刚来到省城，刘玉柱一家生活习惯上也不太适应，黄玉芬许多事情也搞不太清楚，小蔡就让自己媳妇小张过来跟黄玉芬做伴，这样以来，黄玉芬也习惯了小蔡一家，两家人之间相处的非常融洽，尽管他们年龄相差十多岁，刘玉柱跟小蔡就像一家人似的。自打刘玉柱把家搬过来以后，在黄玉芬的建议下，刘玉柱与小蔡也很少去下饭馆了，隔三差五地他们两家就在家里聚会。闲时，两位男士饮酒、下棋，谈论一些时事，两位女士各自说一些家长里短。日子久了他们的了解越来越深入。小蔡知道了刘玉柱当县委书记的事。刘玉柱也知道了小蔡为什么从部里被贬到省城。

原来，小蔡是北师大的高才生，而且还是学生会干事，在工作组织上相当有一套，在一次文化汇演中，被文化部的某个领导所看中，等他毕业时，把他要到了文化部。毕业后的三年里工作积极热情，吃苦耐劳，很快晋升了副处级，又过了一年，部里也有意培养和锻炼他，小蔡表现的也非常出色，这年年底，他就成了文化部的宣传处处长。也正是他晋升的过快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提升他的那位处长退居二线的缘故，也就是在他当上这个处长的半年后，一次由他带队组织文艺界工作者到边远老区去慰问，到了当地，县委的领导同志们说，“既然文化部的领导们来慰问，都是多才多艺的大家，就在我们这个小地方来一次‘心连心’义演怎么样？”小蔡也没有过多思考，就答应了。这次演出也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可是，错就错在，事先不但没有请示，事后也没有做汇报。在小蔡来说，不就是一场演出吗？有什么可请示汇报的。既没有因此带来财物上的纠葛，也没有其他方面的负影响，只不过是让演员们劳累一点，何况他们每天还讨扰人家，来到这里尽点客人余力算得了什么？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举动被所在省的省报记者报导了。这一消息也传到了部长的耳朵里，部长把小蔡叫来，只是问了问情况，也没有说什么。到了年底，他就被调到了省文化厅工作了。十年当中，小蔡始终认为是由于他信任的领导下台的缘故，刘玉柱借着酒劲给他讲了一个僭越的故事。他才明白，原来是犯了官家之大忌。

（一八二）

刘玉柱讲完这个故事，担心小蔡是个心眼很小的人，于是他又说了这样一番话。

他说，“小蔡，别看我在这方面懂得多一点，我不照样被拉下马。有时候良知并不等于成功，所以一个善良的人最不适合搞政治了。现在我被调到文化战线，我完全是外行，你一直在文化界工作，耳闻目染，日积月累肯定有不少经验。常言说的好，隔行如隔山。在文化方面，我真是一窍不通。被安排到这里，其实就是给我一口饭吃而已。在这方面，你才是真正的行家。不说这些了，还是给我讲点有关文化方面一些有趣的事情吧！”……

这时候，黄玉芬端上一盘水果，她说，“你们边吃边聊。”然后给他们倒好了茶，然后又和小张看他们的韩剧去了。

小蔡倒是没有在意，他依然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到：“说到工作，这些年，要说没活吧，除了每年的两份总结与每个月填写一份信息月报外，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活。要说有活，文化方面包揽的范畴太大太多了，其实文化战线上的许多活，大都是自己找出来的，比如咱们的群众文化办公室，群众文化多了去了，上到各大剧院的演出，小到街头卖艺的乞丐，你能说哪不是群众文化？许多名家还是从乞丐而生的，比如说相声大师侯宝林，解放前就是一个天桥卖艺的，解放后共产党给了这些艺人们地位，由于出色的艺术表现成了人们心中的大师。再说现在，满街的商品广告，满街的开业庆典演出，你能说那不是群众文化，可是这些事我们都要去管，就我们四个人，能做多少事，汗珠子摔八瓣，也不够你用的。还有这个群众团体，那个文化艺术协会，你能有多大本事？因此上，现在大多数管理部门也就是走走形式，报报表，程序化地做个样子，轻松地拿上一份工资了事，在外边有个地位有个谱就行了。现在谁还爱管更多的事。事管多了弄不好还得惹出一身骚来，既不合适，又不上算，哪有现在这样潇洒自在。每个人算计的是自己的那个小九九，工作上的事过得去就行，至于更多的事，那好办，谁要办什么事，行，拿钱来，一句话就可以推掉多好责任。文化部门本来就是清水衙门，要想什么大型活动，搞什么庆典，还得政府说了算，至于我们的群众文化，在文化部门那是边外的边了，后娘生的孩子，谁爱管它那么多闲事。下边有时候也给你弄点意外之事，尽管科长讨厌，没办法，只好花上一点差旅费，让咱们跑上几趟，科长也知道，这些年谁也不愿意下县、下乡，出一趟门劳累不说，差旅费还不够饭钱呢。没办法，就这规定，去到哪里他们能不管点吃喝，回来带点小特产，否则谁愿意去。既然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临走还拿了人的，怎么还好意思不为人家办事？这样以来咱就成了给人家撑门面的工具，可是咱是以政府的名义去的，政府也就是个门面，也就是个样，无论组织什么活动，无论组织什么演出，也不就是为某些人出出名而已，政府官员收点小费罢了……” 他们就这样聊着。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小张与黄玉芬的电视剧也看完了，小张过来催促小蔡回家。

（一八三）

这天，刘玉柱与小蔡，被科长叫到办公室，说市里有一家“赌石馆”开业，需要他们两去看一下。科长从他办公桌的夹子里取出了一张请柬，递给了小蔡，说上边有地址，让他们随便去看一下，照顾照顾朋友面子就行。

这是刘玉柱上班以来的第一次外出任务，他并不太懂其中的规则，只好一切看着小蔡的眼色行事。

说是十点钟是吉时，他们九点半提前到达了这家“赌石馆”。在门前摆设彩绸做的龙门，龙门旁边还搭建了临时舞台，上边几个艺人通俗地表演着节目。震耳欲聋的音乐，只看着对方一张张笑脸，一个个点头，并不知道对方说些什么。龙门两边站着八个礼仪小姐迎接着客人的到来，一些客人断续地走进高楼下边的门市里，门口负责的人员，看了一下他们请柬，隐约地听见说了一声里边请，然后，他们进入大厅，一楼大厅是门市，柜台里边摆放了许多石头，石头上边还有着红色与蓝色彩笔编写的号码，墙壁上挂着许多有关赌石文化的宣传招牌画板，在大厅的东北小角上摆放着一台专供赌石用的切割机，及其冲洗的器具。客人们被相关人员引到二楼，看着相互相识的人们打着招呼，说说笑笑，小蔡还看到了一位副市长，他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因为在这次开业庆典上，他们并不是唯一的贵宾。他们相互打了招呼，这时老板才出来，与客人们热情地打招呼，然后，他又走向副市长，拉着这位副市长的手，说个不停，这位副市长也总是好好好、是是是地点着头。

很快吉时已到，外边礼炮齐鸣，老板与客人们都已下到一楼。门外的舞台上主持人开始主持仪式，一段开场过后，便请老板讲话。老板讲过后，由嘉宾代表副市长讲话，副市长讲过，再由云南来的赌石专家讲话，这位专家说到：“……玉石的历史要追溯到新石器时代，距今上千万年，可见历史的悠久性。赌石前期的名字并不叫赌石，而叫赌行，赌石师必备以下三点，一是极大的挑战能力，二是冒险精神，三是丰富的经验。在赌石市场上，可能一夜暴富，当然也不排除一夜倾家荡产的。赌石作为一种独特交易方式，正是由于这样，历史以来，中缅边界和云南玉石交易市场才兴隆繁荣。一块未经开窗的原石，除了形状和重量外，谁也说不清里面是什么，赌石界有这么一句话：‘神仙难断寸玉。’唯有切割剖开后才有真实的结论。……”他大讲了一段赌石的文化与好处。

三十分钟很快过去，仪式结束，大家仍然回到二楼喝茶，老板让工作人员每人发放一份纪念品。然后宣布请大家到不远处的“吉司饭庄”吃饭。这场酒宴人数并不太多，算上工作人员，也就是十桌。酒会上，老板与市长再次讲了话，刘玉柱与小蔡他们俩被安排在了主席桌上，与那位市长又一次寒暄了几句，话不投机，也没有什么可聊的话题，等老板回来敬过酒后，两个人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就匆匆地走了。

（一八四）

回到家以后，刘玉柱好几个晚上不能入眠，反转展思，他一直在想着赌石馆这件事。什么是赌博？赌博是一种文化吗？赌博为什么经过历史的沉淀，仍然存在呢？为什么人类对赌博就有这样大的兴趣？在他的记忆里，有过多少有关赌博的事例，一件件从他的脑海里跳了出来，为什么赌博会给那么多人造成伤害呢？赌博在社会发展过程中究竟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为什么许多事情总是要利用赌博的形式才能展开？赌博究竟有多少外衣？聪明与智慧的表达方式为什么必须通过赌博才能展现？局中局与局外局，层层连环，相互牵扯……唉，真想不明白。

几天后，他与小蔡又在小蔡家聚在了一起，两个人再一次闲聊。忽然刘玉柱问到赌石馆的事。刘玉柱说，“我对文化领域的事不太懂，有些事也搞不清楚，想跟你请教一下，就说咱们前些天去的那个赌石馆吧，一个商业开业，怎么跟文化联系到了一起？”

小蔡答到，“赌也是一种文化，许多商业往往要披上一层文化的外衣，这样显示出一种高雅。说起赌博，它怎么成为一种文化的呢？你看这份资料，这就是有着赌石的介绍。”说罢，小蔡从书房里取出一份彩图的资料递给了刘玉柱。这是一份小画册，大约就是个十多页，上边尽数介绍了赌与赌石的来历和历史。

小蔡忙完手里的活走过来，给刘玉柱又添了一点水，然后说到，“许多事就是这样，你不能说他们不是文化，毕竟这些东西相传了几百年。或者说几千年，不管赌石，还是赌，赌是人类自私的本性，是人们满足贪婪最简单最直接的手段，成了人类生存竞争的必然。赌的方式很多，最重要的是获得。人们为什么采取勤劳致富的方式，而偏偏要选取赌博的方式呢？这里面就包含了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无论怎样的勤劳，每天的劳动量都是有限度的，那怕你是科学家，你的劳动也需要通过生产力的转换才能变成个人的财富，而赌博则只要押上相应的赌注，就可能一夜暴富，而且轻松不费力气，也许你会说，他们为了一场赌博策划了许多时日，但是这些策划所用的时间，比起社会劳动所需要的时间差得太远了，甚至无从估量，因此上，他家宁可冒着倾家荡产的凶险也愿意赌博，简单地说，就是赌博来的容易。很短的时间，很快的方式就能掠夺别人的劳动成果。好像只有掠夺才是生存的最高境界。”

小蔡喝了一口水，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这是从理论上说，从具体问题上说，大家都明白知道赌博是把双刃剑，有获得的一面，也就有失去的一面，为什么赌徒们甘愿上当呢？这里就不得不说文化了，赌博，首先必须有诚信在里边，愿赌服输，无论是中国文化，还是西洋文化，都要宣传诚信的观点、智慧的观点，在文化的内含当中，更多的宣扬的是技艺和智慧，因此上不得不把赌博与文化相联系。如果赌博失去了诚信这一个基本点，那么赌博也就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赌博也就是一声笑语而已。”

小蔡又喝了一口水，“政治统治，为什么需要文化，这也与诚信相关联。一个国家，假如都能诚信，法律才能显现出它的威严。如果一个国家失去了诚信，犹如赵匡胤那样，输打赢要，豪无章法，怎样能善治呢？必然乱套。商殃变法还得从南门立木开始，否则如何取信于民，如何赢得人心？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心如何可取，诚信而已。一旦政治失去了诚信，言不由忠，身不由己，甚至是挂羊头卖狗肉，如何得治？家散外人欺，内忧必连外患，这就是我们的今天。”小蔡说到这里，显然有点激动。

（一八五）

刘玉柱看到小蔡的议论有点跑风，插了一句，“那你说说，赌博的好处与危害。”

“要说好处么，赌博最初产生叫博戏，是游戏和娱乐的产物，具有强烈的娱乐性。赌博是集刺激性和娱乐性于一体，迎合人们的需要，成为人们消遣娱乐的方式之一。后来人们把金钱、财物作注，才使赌博变得复杂起来。它不仅可以满足人的心理需求和精神需求，更重要的可以带来物质财富享受，其中就包括欲望、冒险、投机、侥幸、消遣、娱乐和寻求刺激的心理需求。特别是在今天，这种半资本主义形势下，拜金主义思潮极度横行，不少人追求急功近利，快速致富，和对财富占有的欲望恶性膨胀，当无法通过正当途径满足其欲望时，赌博这种冒险手段就成为他们通向发财之路的阶梯。也由于赌博带有极大的随机性和偶然性，迎合了上述人们以较少的投入获取较大回报的欲望要求，可以不劳而获，仅凭投机和侥幸而获取金钱和财富。这样以来，对赌徒是一个多么强大刺激，诱惑了多少赌徒，使他们失去自制力，欲罢不能，至死不悔。从精神上产生引力，最终形成瘾的刺激。”

“那为什么会成瘾呢？”

“赌博成瘾，特别是心理成瘾，是赌徒堕落的重要原因。赌博的心理成瘾是指参于者对赌博活动产生向往和追求的愿望，并在反复从事赌博活动的强烈渴求心理和强迫性赌博行为。这种对赌博活动的渴求，既是一种强烈的内心活动，也是一种慢性病态，它强烈地驱使参赌者反复从事赌博活动，并对赌博产生的强烈渴求感。

赌博的心理成瘾的形成既有心理上的原因，也有生理上的原因。就心理原因来说，心理成瘾遵循“刺激——愉悦——愉悦强化——成瘾”模式。赌博本身是富有刺激性的，而赌博的胜负有很大的随机性和不确定性。赌红了眼的赌徒，往往在赌桌上孤注一掷。一旦体验到赌博成功的愉悦后，便形成对这种愉悦的更强烈的期待，要求再一次得到满足，从而鬼使神差般地驱使赌徒重返赌场，这种对愉悦的期待和满足反复多次，不断得到强化，使参赌者生理上逐渐形成条件反射，形成心理性成瘾。

就生理原因来说，英国科学家格里菲斯博士实验研究发现，经常参赌的人和偶尔参赌的人都因赌博时的刺激而心跳加快，但赌博后，常赌的人心跳很快恢复正常；而偶尔参赌的人，其心跳却很长一段时间才恢复正常。进一步研究表明，当他们心跳加快时，体内会产生一种被称为“内啡肽”的化学物质，正是这种化学物质使得参赌的人获得一种异常兴奋的快感。格里菲斯认为：“由于经常参加赌博的人在赌博结束后会迅速丧失这种快感，故需要重返赌台，以获得新的快感。”同时还发现，越临近赢牌，赌徒的思维能力越低，因为这时正是体内“内啡肽”分泌的高峰期。这一研究成果使人们对赌博成瘾有了进一步认识，可以用来解释为什么有人容易成为赌徒，而有人却不容易受影响的现象。

当然赌博还有另外一种益处，那就是一种交际与交往的手段。赌博这种娱乐方式，它借助于金钱和其它媒介物，通过娱乐过程，能彼此增进了解，加深感情。这样就会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好赌之人不约而同走到一起。它也是权钱交易的方式。比如说，为使权钱交易顺利而安全地完成，交易双方精心安排并参与赌博，其间，求助者故意大把“输钱”，以便日后获得各种好处；被求助者轻松地大把“赢钱”后，便利用职权为求助者消灾免难、谋取私利。“输”家心甘情愿，“赢”家心安理得，权钱交易，大家心知肚明。”

……

小蔡，这天滔滔不绝地演讲了一个晚上，刘玉柱又当了一夜听众，刘玉柱听着小蔡演讲，心里不断地荡起着串串涟漪。

（一八六）

刘玉柱的思路仍然是剪不断理还乱，赌博究竟是什么？简单地说，赌博就是一场游戏，从深远的角度说，赌博就是一种文化。游戏就是一种智力的比赛，游戏就有它的娱乐功能，游戏就是玩，玩多了入迷了，就会上瘾，赌博自然也不例外。也正因为这样，它才能流传，许多游戏传承千年，仍然在流行，从高雅一点说，围棋与象棋，都是几千年的历史了，至今仍然在街头巷尾久传不衰，自然而然的也就形成了千年文化。还如骨牌、麻将与扑克牌，可以说是现在最一般的赌博道具，只要游戏都可以形成赌博，游戏与赌博的最基本区别就在于赌注，没有附加条件的赌博其实就是一场游戏，比得也就智慧和能力，游戏本身是善意的玩耍，紧张后的休闲，接交朋友的方式，同时也是个人才智的展示、个人智慧的表达。可是游戏加上了价码，也就形成了赌博，赌的是什么？笼统一点说赌注，可是这赌注的分量就决定了这场赌博不再那么善良，不再那么休闲，不再那么保持轻松的理智，接交的目的不是会友，而是为了索取。赌博有时是两个人的游戏，有时是更多人的游戏，如果是大众参与，那么游戏就存在了一种选择，不同的选择决定了参与者的不同结果，甚至其中的赌注就是身家性命，这样以来，从更深层来讲，由于游戏胜败的不确定性，以及选择的时间性，还决定了选择者在这场赌博中的角色和地位，以及最后结果的得到利益的不同。赌博是什么？赌博就是一种选择。再从更高层看，游戏与赌博，还是操控了他人思维与心态的方式，是团结与凝聚部分群众的一种方法和手段。赌博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利益，利益决定了赌博的走向，也决定了最终的结果。在一种变态的逻辑支配下，一些善良荡然无存，一些关爱成为掩饰，一些友谊变成工具，为了利益几乎不择手段。在这种选择与竞争面前，相互之间的较量，成了利益双方战争必然。赌博是什么？赌博就是一场战争。一次惊心动魄赌博，一次次心理的虚汗，一次次赌注的投入，一个个动作和姿态，都在暴露着赌徒们在忐忑中的挣扎与恐惧，暴露着他们内心的惊慌与贪婪，暴露着人性的奸诈与脆弱。既然是战争，从兵学角度上说，兵不厌其诈。从另一种角度上讲，赌博就是一种欺骗，一种利用人性弱点的欺骗。往往一次大的赌博，是通过长时间精心策划下的利益争夺战，没有欺骗如何请君入瓮？没有欺骗敌人如何进得包围圈？没有欺骗战士们如何肯英勇杀敌？因此，一场赌博被称作局，设局、入局、定局，直到最后收关，每一步无不精心策划，每一步无不诱导与欺骗，每一步无不提心劳神。即便是这样，还有意外发生。这就是赌博，动一发而动全身的赌，其中包含了成千上万的性命的赌；这就是赌，凭借智慧与勇气的赌，最终机关算尽，反受其累的赌。这就是赌，穷凶极恶，丧尽天良，依然不能自顾的赌。

刘玉柱想到这里，越想越兴奋。这一夜恐怕又要失眠，于是他起得身来，从床头的小柜里取出两片安定，下床倒了半杯开水，把药送下，好一阵子才睡了。

（一八七）

一觉睡来，已经快八点了，黄玉芬早已吃过早饭出去了。餐桌上依然和往常一样，放着一杯豆浆和一颗鸡蛋。黄玉芬知道他昨天睡得很晚，所以没有去打搅他，自己和小蔡媳妇锻炼去了。

向来从容不迫的刘玉柱，这天早上他匆匆忙忙地打点完自己，去上班，还是晚了五分钟，尽管他们上班没有过多要求，但是在他的内心中仍然有点不自然。小蔡早已坐在那里喝起水看开了报纸，看到刘玉柱进来，小蔡说，“老刘，你看这一篇文章，日本又与中国弄腾起来了。”刘玉柱回答说，“噢，我一会看看。”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上取过自己的水杯，从暖壶里先少倒了一点水，把杯子涮了一下，然后，从桌上的两个茶叶桶中的一个里边取出了他喜欢的龙井，放进杯子，再次取过暖壶，他看了一下小蔡的杯子，里边的水还很满，然后往自己的杯子里倒入七、八分水，盖好盖子放在了一边。“因为什么？”“还不是钓鱼岛。”这时电话玲响了，传达室的老王来电话说，有人找刘玉柱，说是他的老乡，需要他去接一下。他跟小蔡打了一声招呼，就下楼去接人。

来到门口，看到洪文与洪志高站在那里，于是，他迎上前去和他们打招呼，依然是和他下乡的时候一样热情。寒暄之后，他给小蔡挂了一个电话，然后，领着他们俩回到了家里。

洪文与洪志高说明了他们的来意，原来，洪志高在村里办了一个塑料加工厂，他们想研制几种新产品，有部分原料很紧缺，也找不到，因此他们来省城看看能否找到，顺便也过来看看他刘玉柱，说不定或许还能帮上忙。刘玉柱说，来了就好，从洪家堡一走好几年，都没有见过他们，他还问了洪老师好。说到洪老师，他们两个人都掉了几滴眼泪，说洪老师去年病故了。走的时候，还念叨着老刘，说老刘怎么怎么的好。刘玉柱也跟着掉下了泪，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说去年忙于工作，也没有顾上看看他的父母和乡亲们。说他们这都好几年了，也没有说个话，今天他们来了正好，该好好絮叨絮叨，要他们多住几天。

就这样，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刘玉柱把小蔡也叫过来作陪，中午，他们在附近的一家餐厅里喝了一点酒，他们说刘玉柱的酒量还可以，不减当年。他们还说了，许多过去在他们村下过乡的领导干部们，官当大了，酒喝少了，要保养身体。家里的保健品一大堆，营养品好几落，仍然没有看到他们的好心情。今天来到这里，还能与他刘玉柱坐在一起喝酒，他们高兴，自然喝得也比较多一点，后来刘玉柱也不怎么再劝酒了。他们喝得正好，兴奋而不过量。

刘玉柱把买原料的事告诉了小蔡，让小蔡帮忙联系，并向单位请了假，他下午仍然陪着他们俩聊天。也正好聊到刘玉柱前几天思考的赌博问题，洪志高是从赌博堆里走出来有人，这样他们也就有了话题，还讲了他在赌场上许多经历。

（一八八）

说到赌博，洪志高尝遍了其中的酸甜苦辣，洪志高说，最开始他不过是凭借着自己脑子好使好玩，在同班大小的孩子们中间，经常占小朋友们的便宜，慢慢地觉着自己聪明，就跟大一点的孩子们玩，常常也就有了输赢，在这些孩子们的引领下，经常到一些赌场去玩，看到其中来钱比较容易，就偷偷地从家里偷了十块钱去赌，当时的十元钱，可不是现在的十元，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可能是半个月的收入。随着他的机灵和运气，很快就把十元变成了一百，他又偷偷把那十元钱还了回去。还给他父亲买了一双新黄胶鞋。他爹当时也没有说什么，这样一来，他更是觉得自己的聪明才能了。接着用剩下的钱继续去赌，可是转眼间，又输出去了。总算他还机灵，没有及时去想找回输掉的钱。过了一段时间，他觉着自己闲的得很，没有什么可玩的，不知不觉，又进了赌场，这回没有偷家里的钱，却是从赌场那里一个相好的朋友借了一百元钱，过了几天，很快就连本带利找回来了，还了朋友，自己还剩下二百元，这回有了本钱，书也不好好读了，成天泡在赌场里，一混就是半年。多次被老师找到家长批评，也无济于事，后来，没等初中读完就肄了业。这样以来，他渐渐地就染上了瘾，一天不赌就觉得空荡荡的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出了校门，自己更是没有管束，在朋友们的鼓动下，上了大场，由于他的精明，每次赌博总是要有一个后台或后盾，他存有保本心理，无论输赢，不会让自己陷入太深，可是每次输赢都为别人做了嫁衣裳。于是他想，我这别人打工，还不如自己单干。有了想法就有了行动，他找到自己的亲朋好友借了一万元，想着自己独闯江湖，可是一场下来输了个尽光。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仔细想了许久，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委。落下这一万元的饥荒，自己为别人打了三年赌工才还上。日月如梭，时间流失，他就这样在赌场中摔打了十来年，再加上他那一万元的教训，他学得乖巧了许多，尽管每次出入大的场合，他仍然谦虚谨慎，从不让自己露出头角，不会遭到他人惦记，总算在赌场上保得一条性命。再后来，他也厌倦了这种谋财害命、打打杀杀的生活，他也看到了因为赌博走投无路的那些人们，在洪涛的指点下，自己也番然醒悟了。当刘玉柱他们在洪家堡的时候，他就想着为乡亲们做点什么事。可是总是想不好该做点什么？因此上也就没有提及此事。后来他把自己的想法与洪涛说了，洪涛说帮钱帮不了穷，不如办一些实业，让村民们用自己的双手去努力，即帮助了群众生活，也算为洪家堡村民干了一件长久的事。在这样的启发下，通过市场考察，他与洪文商量，办了一个塑料加工厂，从村子里的贫困家庭中招收了一些职工，为这些贫困户找到了一条出路。

（一八九）

说起洪涛，刘玉柱又掉了眼泪，他问，洪涛走了，剩下他女人和孩子怎么办？孩子是个残废，一个孤老婆又没有收入，怎么生活？洪文说，当下是靠洪涛留下的一点抚恤金生活，但这也并不是长久之际，遗属补助也不过是每月百八拾块，不济于事。刘玉柱说，这样的事可得村委会好好考虑一下，无论怎样也得照顾好村子里的老弱病残。刘玉柱想起当年在洪家堡下乡的时候，洪涛给自己提出的建议，是多么的远见，多么符合当时农村的需要。要不然怎样调动各方面的积极因素。

洪志高接过他们的话说，前年他跟洪涛聊天时，洪涛说，社会要想发展，必须从工、农业开始，社会要想稳定，必须合理调整社会关系，工农业发展靠什么？就是依靠科技，科技的应用在哪里？还应该在工、农业生产的第一线，一切从实际出发，一切从生产出发，所以科技还是在人们的生产生活实际当中。他要我在厂子里搞科研小组，还让我为职工设立技术革新奖。他说，这样厂子才不会退化，才会不断地进步。听过洪涛的建议后，洪志高就按照他的建议照作了。让年青人活跃了起来，他们热情很高，成立了科研小组，随着现代化进程的发展，科学技术的进步，他们查资料想办法，把厂里的生产搞得有声有色，做出了好几项技术革新。最近他们又在开拓新产品上做文章，这不，在试验原材料上遇到了一点难题，怎么办？作为一厂之长，帮吧，就这样，他和洪文来到了这里。

不觉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快到晚上，小蔡来到了刘玉柱家。小蔡说一切都要为他们办妥。就是价格稍微略高了一点，因为他们要的数量太少。洪志高说，高点没有关系，毕竟现在是试验，如果形成批量生产，到时候再谈。既然事已办妥，刘玉柱请大家到火锅城去喝酒，要他们尝一尝省城的火锅。小蔡说有事要走，洪文和洪志高一再挽留。在他们的挽留下，小蔡只好留了下来。

筵席结束时，洪文和洪志高说，明天他们就要回去了。刘玉柱说：“多玩几天再回去。”洪志高说：“试验那边还急等着原料呢？”“再急也不差一两天。”“不了，已经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了。这儿距车站也比较近，明天我们一早就走了。你们今天的酒也喝了不少，也该好好休息休息，就不要管我们了。”“这样也好，我们先回旅馆吧！”于是他们住进了车站附近的宾馆。刘玉柱和小蔡把他们送进宾馆也就回家了。途中，刘玉柱跟小蔡说了一些客气话。还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明年夏天，让小蔡跟他一起回老家看看，他说，他的老家有许多风景去处，有山有水，有建筑。他还说，那里不仅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那里的人情更纯朴。他就给小蔡讲起他在洪家堡时候的故事，他讲到了洪涛，他说，那是多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走了，可惜他那时忙工作，临走也没能送他一程。这是他人生的一次遗憾，如果回去他想去见见他的病儿子和洪涛的女人，她是一个善良的好人。

（一九○）

晚上回到家中，刘玉柱满脑子都是洪涛，他回忆他们之间的许多往事。

记得他们在学校的时候就讨论，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关系，那时候往往一讨论就是大半夜，面对着改革开放给大家带来的好处，特别是像他们俩个人，如果没有改革开放也许就没有他们教书与相识的生涯，但是在制度管理面前，两个人相互保留着自己的看法，直到后来，刘玉柱在洪家堡下乡时，两个人再次为这一关系进行争论，刘玉柱不得不承认洪涛观点的远见性。

刘玉柱说：“改革开放这二十几年来，中国取得了很大的社会成就，从各个行业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现在的大量数据无不表明中国在这二十年来取得的伟大成就，不说工农业的发展，就从我们的现实生活，就可以看到现在人们生活上的具体变化，可是却有许多人仍然反对改革开放，至今我认为这是不明智的、甚至是反动的看法，洪老师还记得咱们在学校时候的讨论吗？”

洪涛说：“当然记得，改革开放确实是取得了一定成绩，解决了生产力的部分问题，最终的结果还是要解决生产关系问题，生产关系才是社会进步的源泉。要解决生产关系问题，必须解决生产是为什么要生产？生产是为谁而生产？怎样组织好生产？比如说，过去农民为国家交赋纳税？为什么？为得就是国家太平，社会公正，祖国强盛，有一个积极向上的社会氛围。社会出现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时候，人民群众得不到利益，人民群众还会愿意生产吗？不可避免地就会出现消极怠工，破坏和阻挠生产的现象。帝国主义也是一样，没有利益还帮助你先进吗？再说，‘四大发明’是中国的产物，为什么后来帝国主义的军舰却用这些发明来攻打中国呢？也许有人会说技术落后挨打是不可避免的，为什么中国先进的技术经过一些时间反而落后了呢？这不是技术问题，这是社会生产关系问题，技术可以学习，而生产关系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做到的。需要许多方面的因素和积累。就说我们这几年商品经济的发展吧，自然经济的发展是局部的，有局限性的，而商品经济的发展是具有社会属性的。但是商品经济的管理，也就是社会经济的管理却有着很大的差异。封建社会仍然存在着商品流通，那只是自然经济下的管理，尽管有局限性，但不盲目，而现代资本主义经济管理则存在有很大的盲目性。特别是一些新生国家，没有任何资本主义管理基础，没有任何资本主义经济管理经验的国家，他们往往要吃亏，吃大亏，这就是盲目学习和全盘吸收的代价。用一句老百姓的话说，拜师学习需要交学费。可是，学费也交了，老猫上树的本领仍然没有告诉老虎。为什么？因为每个国家都有自身利益，不可能全部将自己的一切告诉公众，要不然科技就没有技术可言。既然是秘密，吃饭的本钱，祖传的秘方，怎么能随便示人，那怕是骗术，也不是轻易能学到的，为什么书生要十年寒窗苦，艺人三年徒，所以说，一切管理必须结合自己的实际。看到国外的洋房汽车，中国人喜欢，住着也舒适，可是中国的基础怎样？要得到别人的技术就得与他人联营，无疑，国人的利益就被他人剥削走了。这就是买卖，买卖是要追求利益得，买卖不是赠送，比方说那个地方发生地震或者其它什么灾难，各个国家的援助，但是这样的援助也是有代价的。任何技术方面的联合并不是无偿的帮助，其实是一种买卖关系。供应和需求的关系，一方得到了需求，另一方得到了利益，而供应方面只是提供了技术和服务，需求方面则需要付出矿产资源的代价，听起来像妓女，可是实际关系就是这样，一个花花公子可以被妓女折磨到倾家荡产，穷困潦倒，但是仍然有人追随其后，继续走这些公子哥儿的路，为什么？妓女有她的魅力。为什么资本主义可以有那么多的殖民地，因为它有它的一套循环机制，它把追求个人利益作为社会管理的第一需求。他们在利益面前无限追求，他们的欲望无限膨胀，包括经济的、政治的利益，当欲望与贪婪相互撞击的时候，当利益的肥皂泡破裂的时候，必然导致政治和经济的危机，如何解决这样的危机？两种方式，一是政治谈判，一是武力展现。政治谈判在这样的驱动下，可以谋求团体的或者小集团的短暂、暂时利益，促进生产的相对发展。无论是政治，还是战争，在利益面前，没有能对错之分，只有强盛与软弱，强者步步为营，弱者忍辱含羞。这就是生产关系。贪图永远是没有止境的，利益的终结并不是靠谈判来解决，谈判只能是暂时的妥协，真正的利益最终还需要战争和杀戮去做出最后的裁决。因此上，商品只是一种形式，掠夺才是本质。合资只是一种手段，侵略永远不会腼腆。不由得使我想起，二狗子的时代（日本侵华时期），上有皇军，下有刁民，自己两头受气。皇军的“王道乐土”不也让一些投降的机会主义者，得到过暂时的安乐，可是最终的结果还不是全面的侵华战争。因此上说，上层建筑严重影响着生产关系的发展。也就是说，一个国家的生产关系机制，决定了它的生存与发展。”

这一席话在刘玉柱的心里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刘玉柱反转展思，想着洪涛的言语身影，有着说不出的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