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国堂的农民互联网

        我终于逮住它，抱在怀里。这小狗太可怜了！只有头部的毛长得好一点长一点，细细的身子可以摸到骨头，四条腿更是瘦得皮包骨。自从抓住它我就没有想到过要放开，就这样一直抱着走到新找的单位。之前已经去联系过，那是一家小纸箱厂，坐落在一个部队迁移后留下的木材场里。七、八十亩大的院子有三家小厂。院子周围有大片空闲地，长了野草，围墙的西北角塌落一段，还没重新垒砌。我把小狗从塌落处悄悄放进去，才背着行李从大门入厂。

         等我安顿好，在车间干了一天活。天黑的时候带着剩饭去围墙角，小狗居然还在呢！可怜的小狗，不知饿了多久，见了食物狼吞虎咽一般。又过了几天，我把它抱到厂里。它大概被人打怕了，整天东躲西藏，不敢见人。喂饭时还得我四处寻找。找见了死拖硬拽好不容易弄出来了，它没吃几口又赶紧跑到杂物旮旯里。所有见过它的人都纷纷议论：这小狗长得多么难看，是人家不要了扔掉的，你捡它干吗？我的带班更是讨厌小狗，每到下班就打狗：你看它四个蹄子都是白色的，对主人不好呢！

        只有到了晚上，所有的人都回家了。我把小狗抱到我宿舍里。只有这时候，才是最安逸的时候。没了车间机器的轰鸣和倾轧声，没了带班的呵斥声。一切都静了下来。十五瓦的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好像也显得那么温暖。虽然窗户上掉了玻璃的地方和裂开的墙缝中在一个劲往进灌风和灰尘。我给小狗喂饭，喂我吃的火腿和鸡蛋，——食堂里的面条和水煮白菜没有营养，得自己进补。它高兴的四条腿像安了弹簧，上上下下地蹦跳，样子既活泼又可爱，由此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闹闹”。我已经给它梳理了毛发，可以清楚看到它身上红、黄、黑三色杂毛。不知怎么别人看见异常难看的小狗在我眼里却那么可爱。

        吃饱喝足了，闹闹就开始调皮捣蛋。不停的用嘴扯我的衣服，用头拱我的腿，要么就是叼着我的拖鞋藏到窗户下的花丛里。每次我找回来，它就又藏到那里了。到十点多玩累了，它就会站到床边仰头看我。等我把它抱到床上睡觉。我的宿舍是一个废弃的仓库，很大。一个足有六支床大的门扇做了我的床。我在“床”的最那边给它找烂被子垫上。

          每到半夜院子里有响动，闹闹就会用最快的速度蹦下床，用嘴巴和爪子勾开门子，狂叫着冲出去。此时，瘦小的狗变得犀利而勇猛。其它两个小厂的小狗都被它吓得不敢来。等赶跑院里的小动物，闹闹返回屋里，我却懒得钻出被窝，它便可怜兮兮的在我的床头团做一圈睡。而每到天明我睁开眼，闹闹早已跑到院子里玩了。

        闹闹渐渐长高了，身上的红、黄、黑杂毛也有了光泽。它也越来越依恋我。我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有时候路远，怕把它弄丢了，我拿石子打它拿树枝吓它，它才返回去。可是不一会儿，远远地就可以看见草丛里尾巴上一小撮白色的毛在晃动，哼哼，又从其它路上迂回而来。

        离别的时刻来了，说突然其实也很平常。我实在受不了带班人的刁蛮卡压，终于在某天背着行李走出厂门。正是每天的上班时间，懂事的闹闹是不会跟着我的。我怕它发现了，背着行李悄悄从后门出来。当我从踏着积雪顺着铁轨转上公路时，却发现闹闹已跟在身后。它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和祈求。我没有再拿石子打它，拿树枝吓它。没有了我，它也再无“家”可回了。我坐上车决然而去，我的前途像公路上雪，茫然一片。不知道下一站该去哪里，更带不上闹闹。

        此后再没回那个工厂，没看见闹闹，或许它又回到风沙中的玉米地里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