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上世纪80年代初期,到现在整整30年了,想起来依然还很纠结,也很激动。
我,上世纪70年代后期丧父,当时祖父祖母健在,父辈一直没有分家。因为房少,我家一直借房住。父亲生前患病住院,借了很多债,没有收入,无力赏还。当时正赶上土地承包。原来我在村卫生室当赤脚医生,挣工分,不会干农活。土地承包后,可以说是上无片瓦,只有些承包土地。与母亲和两个未成年的妹妹一起生活,劳力就我与妻子两个人,牲口农具一概没有,这个家到了无法维持的程度。为了日子过下去,我只能放下乡村医生的职业,和其他劳力一起下关东耍手艺赚钱——锔锅锔缸。
当时找了一个会锔锅锔缸的远门亲属,借了人家50元钱当路费,一出正月就出发了。自天津29元的车票到黑龙江的齐齐哈尔,再打几元的车票往北到嫩江,再担锔锅挑子步行下农村。那里的二月天比冀中平原的三九天还冷得多。丘陵地带,公路全是沙子。穿去的布底鞋十几天鞋底就磨破了。哪位亲属只与我在一起呆了两天,我什么活儿也没有学会就分开了。没有活儿想找活儿,有活儿不会干愁死。整整呆了一个月,挣得钱勉强够回家的路费。实在没办法,想到了回家寻找其他路子挣钱。
那是在嫩江县的一个小火车站,一间小候车室,里面有一组暖气,半夜里有一列客车在此停留一分钟。现在我对那车站的名字还记忆犹新——伊拉哈,就在这里我做了一件终生难忘事情。
傍晚没有吃饭,去到那里等车。天气冷得厉害,肚里饿得厉害,附近没有卖吃食的,就是有也无法买到,因为那时买食品需要粮票。只有钱没有粮票买不到食品,再说把钱买了吃的,回家的路费就不够了。
因为车站里有一组暖气,有两名乞丐在那里过夜。两个乞丐用编织袋盛着白天讨要来的各种食物。我饿得实在无法忍受了,于是向其中的一名乞丐讨要食物吃。那乞丐毫不犹豫地在编织袋里拿出一个整馒头递给了我,说快吃吧!在我向他致谢时,他实在地说:“不用谢,我们全是贫下中农!”当时农村还有阶级成分之说。
乞丐也是人,也有感情。那个馒头一直到现在还能回忆起味道。比现在请一顿酒席,白给几千块钱有意义,有价值。如果去一家有钱的人家去讨,不一定能讨到,还难免被挖苦,轰出。
那个馒头的味道,是我这辈子记忆中最美的味道。
沧州河间市读者 于国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