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题：河北辛集支柱产业变污染源头
 
  2月12日，自民间公益人士邓飞在微博上发起“地下水污染调查”后，“向地下水污染宣战”便成为引爆舆论的一个公共话题。期间网络再次曝出“河北近十地企业污水肆无忌惮排放”的消息，而距离首都北京350公里，距离河北省省会仅70多公里的辛集，则格外引人关注。
 
  “辛集除了皮革厂是污染源之外，还有化工厂、染坊。染坊的水污染更厉害，老家村里很多人都得银屑病，另外还有很多黑心棉小作坊。我严重怀疑地下水已经污染。”2013年2月22日，河北省辛集市试炮营的村民向《中国经营报》记者反映。
 
直排污水由来已久
 
  2月25日，本报记者乘车从河北省会石家庄赶赴辛集。司机刘师傅在临行前叮嘱记者，“多带几瓶矿泉水，当地的水可是不能喝的啊。”刘师傅告诉记者，辛集的水污染有年头了，“至少有六七年了，都是当地部分皮革企业闹的。”
 
  相关资料显示，辛集市皮革业历史悠久，始于明，盛于清，素有“辛集皮革甲天下”之美称，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皮毛集散地和商埠重镇。改革开放以来，辛集皮革业这一传统优势得到迅猛发展，并成为辛集最大的特色支柱产业。
 
  随着皮革商业城的建设和繁荣，辛集皮革业都得到快速发展。据相关资料显示，辛集市制革企业有上千家，分布在18个乡镇，二十多个专业村。但是，这些制革企业规模小、生产分散、设备简陋、产品质量较差且不稳定，技术含量低，导致制革污染得不到有效治理。
 
  刘师傅告诉记者，早在四五年以前，当地有些村打上来的井水都是明显发黄，不能直接饮用，必须放上多半天。
 
  2月25日下午记者来到辛集试炮营村，发现路边河沟里流淌着墨黑色的制革污水，水面上冒着气泡和热气，恶臭扑鼻。刘师傅告诉记者：“河道旁边就是皮革加工企业，那里的排水管道可以直接将污水排到河道内，整个河道常年被污水和污染物堵塞。散发出来的气味让过路的行人难以忍受。”
 
  试炮营村的一位村民告诉记者，村子旁边的皮革企业大多是趁晚上没人的时候偷偷排污，周围经常臭气熏天，有时连窗户都不敢开。“我们为此反映了多次，上面有人来检查都是走走过场，很少有企业因此被关停。”放眼望去，街道的两旁都是主要经营皮革、皮具、毛领的加工厂，而这些工厂的污水排放口全都是直接排在街道旁的河沟中。
 
  沿着河沟走，不久便能看到河沟中的水汇聚到一条小河里，而河里的水已分不清是绿色、蓝色、还是黄色。在这条臭气熏天小河的斜对岸，一家名为“金源婚宴厅”的餐厅还在营业。
 
  还有村民告诉记者，他统计了一下：“最近几年村子多位老人因为癌症去世，皮革厂没建的时候很少有人得。”“村子里有钱的，早就不喝当地的水了，都买瓶装的矿泉水喝；有点儿钱的，家里装个净水器；没钱的，就喝自家挑来的水，管他污染不污染。”村民说。
 
污水处理厂成“摆设”
 
  “试炮营的很多企业都是小型的皮革加工厂，生产旺季的时候，下水道根本容不下那么多污水，就都流到大街上来了，满大街的臭水。”有居民说道。
 
  记者询问这些工厂有没有污水处理设备，“都是私营的小型加工厂，哪有什么污水处理设备。一般来说，都是企业在自己的厂区打井，一个企业打五六口井。其中，一个是日常饮用水井，两三个是工业用水井，一两个是排污井；深度分别是300米和200米，300米的作为饮用水，200米的就是工业用水。”另一位居民说：“由于最近检查违法偷排的风声很紧，企业的警惕性都很高。井都遮盖起来，只是每天白天的生产污水都存放在自备的污水池和下水道，到了晚上8点钟左右，就开始向外排放，到早晨四五点钟，就又会用沙袋堵上。”
 
  几位居民带着记者来到几里开外一个污水汇集的地方：墨汁似的污水翻滚着，污水口处还有工人在铲地上的污水，而在道路的尽头，屹立的竟是污水处理厂。
 
  记者在试炮营污水处理厂门口的废水渠中取了水样。经过有关部门检测，这些废水中的COD高达1790，远远高于Ⅴ类水质的COD标准值40。
 
  附近一位市民表示，这就是污水处理厂排出来的污水。“这个污水处理厂能处理完一半的污水就不错了，皮革的企业不断在增多，怎么都赶不上污染的速度快，生产能力远远大于处理能力。”
 
  相关资料显示，在制革区建设过程中，辛集市根据污水排放情况，分别于1997年、2000年、2005年和2007年配套建设了三座污水处理厂和两座调峰污水处理厂，总投资6800万元，污水处理能力达到4.5万吨/日。同时，于2000年投资1.38亿元，在制革区内建设了日处理污水10万吨的城市污水处理厂，对制革区处理后的污水进行再处理。但现实情况似乎并不乐观。
 
  知情人告诉记者，之所以会说一套，做一套，主要还是因为污水处理厂运转起来成本很高。“一般都是有人来检查了才运转；没人检查，污水处理厂就是个摆设。”
 
  那么处理污水的成本有多少呢？中科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博士赵军向记者透露，按照单位流量计算，污水处理成本从每吨几块钱到几十块钱不等。“主要看什么样的污染物质，便宜的每吨两三块钱，贵的每吨要几十块。而不同工厂的污水排放量也大不一样，小的工厂每天排放几十吨到上百吨，大的工厂则要几千吨。”
 
  除此以外，“正常的污水处理成本是每天都会产生的，电费、用工成本都要考虑，而直接排放是企业最省钱的。”赵军表示。按照最便宜的每吨两三元钱处理成本，每天排放100吨来计算，一年下来其处理成本也要近十万元。“这对私营的皮革加工企业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赵军说，“北方的水位较低，他们挖一口旱井，污水就足够流到地下，何必进行污水处理呢？”
 
  据了解，辛集市每天产出约5万余吨污水，这些污水或就近流入一个个大土坑、小水沟渗入地下，或分三路向东流去。农民们就靠着这些污水浇地种庄稼。“你看看这些小麦，一片片的发黄，这就是用污水浇地烧的。就连这土地都碱化了，原来这里可是肥厚的胶黏地呢！”村民告诉记者，“我们这个村没有井，都是用企业排出来的水浇地。这些制革的水里有硫酸、火碱之类的东西，麦苗小的时候不能用这个水浇，旱点死不了，但是用这水一浇就烧死了。”
 
  “我们这里生产的小麦人家面粉厂都不要，地里也不种蔬菜，用这水浇了谁也不敢吃。”村民说。
 
  据记者调查，从辛集皮革城流出来的皮革废水，顺着衡井公路旁边的小渠向衡水方向奔流，在石家庄和衡水交界的地方，这些皮革废水汇入和军齐排干渠并行的邵村沟，流入冀州境内，再一路下泄，汇入冀码渠。再下泄，到达冀州县城。
 
  当地居民还反映，由于制革工业区的污水源源不断，已经影响到天津、冀县以及衡水湖。这些地区的政府和居民已经与辛集市政府就此事进行过交涉。
 
  记者在辛集期间前往环保局采访未能见到相关负责人，辛集市环保局的电话也一直无法拨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