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云的blog

残茶剩话

平时来陪我喝茶的人不多，常找我来的人也并非为了喝茶，说是为了聊天，其实是来抬杠。

抬杠的时候，自然是在话说多了以后，谁也不会在一见面时就有杠可抬。每次朋友来，先是沏茶，再递烟，然后谈一些共同关心的事情，大都是经济问题。茶沏过三遍，话题开始自由了，谈到不同意见后，茶忘记再沏，烟也不再让了，大凡此时，开始抬杠了。

喜欢抬杠的人肯定都爱钻牛角尖，否则抬不起来。记得最近一次抬杠，不是为了当前的经济，反而抬起了一个文化话题，评起了先秦诸子。我们耳红脖子粗后，哑然一笑：那可是人家大学者们的事，我们和人家比起来，充其量是学前班。朋友反而正色道：愚者智，智者愚。颇有当年毛泽东“高贵者最低贱，低贱者最高贵”的论断。

抬到最后，茶是残茶，话是剩话。不过仔细琢磨，竟也有几分歪理。看着壶中残茶，剩话却留在了这里。

说诸子百家，当然要先说儒家。抬杠的结论是：儒家的标签是化妆师。论据是，人如果不穿衣服，即是不知羞耻。仁义道德便是衣服，人必须要穿上这些衣服，否则人是不能到大庭广众的。这些漂亮的衣服能启蒙人的爱美之心，让人知道即使你长得不美，也可以用衣服来装饰出你的美来。所以，漂亮的衣服后面，也许有大美真美，也许有大恶大丑。当然，也有因为自知自身丑陋，诚心用衣饰来弥补和修正的。

我说，其实儒家制作出这些漂亮的衣服，是想匡正人的行为举止的，但最后沦为华丽的装饰，应该是后人把它改装了。朋友大笑：后人之所以要改装，是发现人们多么需要美和漂亮啊！所以大恶大丑的人就更加需要这样的衣服，但他们可不是为了要匡正自己哦！你想当今那些假奶粉假药品的制造者，还有那些贪官们，哪个身上的衣服不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我怔然无语。

儒家的杠抬到此为止，下面说起道家。我们最后给道家贴的标签是麻醉剂。论据是，正像人生了病痛苦不堪时，就要借助麻醉剂来减轻痛苦。老子和庄子的许多理论不就是这样吗？麻醉了，就没有什么痛苦，无是无非，世上事与己无关，病入膏肓也不知疼痛和绝望，生活在朦胧的虚幻中，悠哉游哉！所以，如今的人们都这样幸福着，看着小偷明目张胆的行窃，观者坦然地闭上眼睛，为自己不曾为小偷光顾而庆幸。为了生存，可以彼此“相忘于江湖”，一天可以忘记一个生死恋人。

我默然！

那么墨家呢？朋友出言有些调侃：墨家的标签是雷锋。我哈哈大笑：真有你的。友说：不是吗？把别人的父母当自己的父母来爱，没有亲疏远近，甘愿穿粗衣破衫，倡简朴，远奢华，雷锋不就是吗？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一双袜子都如此，何况别的。所以，墨家的思想没有儒家那么受欢迎嘛！如今更甚。

我指指朋友的脑壳，你咋那么会联系呢？朋友竟大言不惭的点着头。

荀子呢？当然是诊断师了，他能毫不掩饰地指出人性恶来，就如同医生不会忌讳人身上的疾病一样。谁身上没有病灶在潜伏着呢，只是人们都不愿承认而已。

那么法家呢？抗生素和手术刀，朋友脱口而出。诸子百家里没有比法家更严酷的，不回避疾病，而且残酷地杀伐。结果呢，病也许好了，但副作用也很大。千百年来，人们厌恶它却离不开它，必要的时候，还是冷酷的杀伐解决最后的问题。不过，法家的结局也总是血淋淋的。

朋友还在高谈阔论，我胸中的那点点墨也实在驳不倒他了。闲暇的时候，也曾玩味这些剩话，真个是剩话啊！这诸子百家可都是人们倍加推崇的国学啊，道理深邃，智慧无边，岂容我辈能谈论的，我们所言，不过如这无味的残茶而已。

我把残茶倒掉，心里却想，残茶毕竟也是茶啊！也许还留有几缕余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