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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选爹（上）

大贤一脸的不高兴，撕开“红塔山”，点了一支，猛抽了几口，扫视了在座的各位，清了清嗓门：“大家听着，我这个乡长当了两届了，可从来没听说谁家选过爹！这叫什么话，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叫人说，大贤庄出了头条新闻：选出新爹了……”

“是啊，谁家选过爹啊？”百货公司当经理的二贤关心地插嘴道，“爹，您老要是没事干，就到我公司看大门吧，我每月不少给您工资，您别再胡闹了。”

大贤、二贤一席话，一下把程老汉给蒙住了，刚才还满肚子话，现在却一句也说不出了。三贤坐在床边低头不语，好像在盘算着什么：今儿个是年三十儿，家家户户都在吃团圆饭，可老爹却请来村长，召开了这样稀罕的会，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药？我得听听俺媳妇的意见再说。

紧急会议，又一次出现了沉默。

当——当——北墙上一幅发了黄的中轴画上方的挂钟敲了十一下，程一贵终于又开了口。

“要不是咱村长帮我学习，我还不知道我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虽说眼下你们都有理由，那我也得把咱家的事念叨念叨……”

程一贵是大贤庄出了名的大好人，上过几天小学，今年已经七十有五。32岁那年，妻子在一次意外中撒手西去，撇下他和三个不懂事的儿子。从此，程一贵又当爹，又当妈，屎一把尿一把，把三个儿子拉扯成人，还供给大贤、二贤上了大学。早年，亲朋好友也曾多次劝他再续一房，好有个帮手，可他始终坚持不肯，他怕孩子在后娘手里受罪。再说，他对死去的妻子感情很深，生怕哪里对不住过世的结发。

程老汉想起往事，不由得老泪纵横：“今儿个，我当着村长的面得把话说清楚……”程老汉接过三贤递过来的毛巾，擦去鼻涕眼泪接着说：“这个爹都好几届了，我是当够了。我还坚持我的意见，从你们哥儿仨中选一个新爹。也好尝尝当穷爹的滋味……”

“爹，您别说了，我错了。”三贤半天没吱声，现在也顾不上请示媳妇，竟然表了态。他这一认错，程老汉的气反而更大了。

“三贤，你还有脸！知道错了。去年秋头上我中了署，浑身没劲儿，头晕的不能走路，求你买几瓶藿香正气水，你咋说的？‘我手里一个子儿都没有！买药，找你的大学生儿子，我个穷农民，哪儿有钱！’正说着，你儿子放学回家，非要吃冰糕，你顺手从兜里塞给他五块钱。……我咋也想不通：儿子是儿子，难道这爹就不是爹！！”由于过于激动，程一贵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忙了好一阵才清醒过来。他推开正在给他拍背的三贤说：“你说你两个哥哥都在外上班，挣钱多，这个爹不该你管。这是不是你说的？你上校儿时，不好好读书，能怪我不叫你上大学?”

三贤没了词儿，悄悄缩到一边。大贤一看，今天这个事不好办，得先劝住老爹，刚想开口，程老汉却先张了嘴。

“还有你—！”程一贵把目光移到了正在给“红塔山”较劲的大贤脸上，“您今儿个不忙了？我知道，您是咱乡的父母官儿，心里装着几万口人，每年都领奖。可…可…咋就装不下我呢!……”

程老汉想起往事，声泪俱下。

“爹，您老别生气，年前下雪那回，你就别……”

“别提？我为啥不嫑提！我不当着大伙的面给您表表功，等我死了，谁还知道！”程一贵越说气越大，“家里没了煤，我给你打了三回电话，你都没空！我没办法才去找你。那天路上半尺厚的雪，我的老寒腿走一步都像是登天，十八里山路你知道我是咋走的？……七问八打听才找到你，可你连头也没抬，就给我甩了句‘你看不见我正忙呢！’您忙啥呀？打麻将就是上班儿？！……”

程老汉不像当年大贤二贤刚上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