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花儿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提起清明，人们自然会想起唐代诗人杜牧的这首诗。清明一向给人的印象是一幅烟雨朦胧的景象，这些天的天气好像很反常，前天晴空万里，忽然飘起大朵的雪花，随后就是迷蒙的小雨，昏暗的苍穹里，那如烟如雾的丝雨，寒气逼人，倒是和清明这个节日有些匹配。

在这个节日里，我想到了我已故去的、已在天堂生活了二十几个年头的爷爷和奶奶----

奶奶出身在一个大户人家，嫁给我爷爷时，从娘家陪嫁了几套骡马车，引得一村人的羡慕。土改时，爷爷把奶奶这些嫁妆全捐献了出去，爷爷入了党，奶奶却和爷爷做了仇，两人每天少不了拌嘴打架。唐山大地震以后，我就一直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每天晚上把煤油灯一吹，奶奶就会给我讲孙悟空大闹天空、画皮等故事，幼小的我就知道了啥叫善恶美丑。爷爷一直在生产队担任饲养员，这是一个话语不多、性格耿直的老爷子。唐山地震发生那天，大哥去给住在生产队的爷爷报信，说奶奶被压住了，正往外抠呢，爷爷简单问一句，却往拴牲畜的饲养处跑，原来有两头老牛被压住了。后来，奶奶常常对爷爷说我在你眼里不如一头牛。

奶奶的身体一直不好，85年的春天就半瘫痪在床，生活需要人照料。为了减少大小便的次数，奶奶每次都吃得很少，后来父亲和母亲发现了这个秘密，哭嚎着跪在奶奶跟前，奶奶却一个劲地说成天躺着吃不了多少。爷爷一生嘴笨手拙，奶奶生病以后，爷爷却学会了生炉子做饭，倔强的脾气也悄悄改了，每天晚上，他会陪着奶奶说话，听着爷爷奶奶慢声细语的唠嗑，我就偷偷地笑----

奶奶是86年8月故去的。奶奶临终前，眼睛瞪得大大得，好像有啥不放心似的。父亲小声问是想我二姐了吧？奶奶摇摇头，你二姐是公家人，别给她信儿，我不等了----此时，远在山西阳泉的二姑正在北京换成回家的火车----

奶奶去世后，我就和爷爷住在一起。87年10月，我要去当兵了，而这个消息始终不敢和爷爷说。公社武装部接新兵的车开来了，我偷偷的回老房子那里看望爷爷，爷爷坐在房子跟前晒太阳，问我饿了吧，然后拄着拐棍蹒跚着回屋给我取蛋糕，我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了，赶紧跑开。

当兵第二年探亲回家时，爷爷也瘫痪了。迈进爷爷屋里，爷爷大瞪着眼睛看着我，他人瘦了，胡子老长，大哥说爷爷知道我当兵走了以后，每天都要喊着我的乳名，就像犯精神病一样----听到这里，我扎到爷爷怀里，嚎啕痛哭。

探家回部队的两个月后，家里拍来电报，说爷爷病危，等我辗转回到家里时，爷爷已经离去---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时光流逝，九泉之下的亲人们能否感知到我的怀念，我的记忆？

早晨上班时，不少的十字路口都有人在烧纸焚香，人们都在嘴里小声念叨着些什么。我知道，那是讲给天堂里的亲人们听的。

今天的天空依旧阴沉，有些寒意。我真的希望天空是明朗的，只有充满阳光的的日子才感到温暖和明媚，也只有这样的天气，我才能透过阳光的缝隙，看到亲人们脸上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