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花儿

岳父岳母

       星期天，我们一家人兴高采烈地去探望岳父、岳母。走进那个熟悉的小院，岳父正在房前的阳台上哗啦啦地晾晒花生，花生都是岳母拾捡来的。而就在今天，岳母又和村上几个姐妹去帮人家干活去了。岳母不在，丰盛的饭菜没有了口味，心里不免有几分伤感。“不去哪儿行啊，前天已经答应下人家了。”岳父认为过节是次要的，干活、特别是应承下别人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岳父岳母是同一副脾气。

       岳父今年61岁，是个穿衣费布吃饭费粮的纯庄稼汉子，据说年轻时他曾经扛着一只重达二百余斤的辘轳上房，让本村人颇引以为豪。岳父会一手漂亮的瓦工活儿，土地承包到户后，他就带着村里十几个乡亲去唐山等地揽些小工程活儿。岳父说话大嗓大声，十分幽默，人们爱围在他身边听他说东道西的。那年岳父在唐山某公司干活，公司老板花几千块钱买来一只龟，岳父说自己会看相，这只龟是个仙，捉来养着会有劫难。果然，老板先是出了车祸，后来生意老是赔。老板按照岳父的主意放了龟，生意果然就顺风水水的。岳父偷着跟工友们说：“咱懂啥看相呀，那只龟也是生灵，放生了也就放下了包袱。”细咂咂，这话也挺有道理。岳父垒墙抹灰得心应手，可也常碰上着急瞪眼却没辙的事。那年他们给某镇政府建办公大楼，十几个人的工资全被镇政府一张基金会的存款单给代替了。岳父和一帮人腿都给蹓细了，工资还是要不来。后来还是父亲托同事的亲戚把钱给要了回来，岳父气得就挂刀歇业。岳父就赶集做点小生意，没用几个集，周围的小商贩都主动往岳父这边跑。岳父走到哪儿都是热心肠，都有人缘。

       岳母和我同是一村，按照辈分我喊她为“三姑”，小时候就这么叫着，以至于结婚以后还没有改过口来，岳母倒也没有计较。岳母上过高小，也算是有文化的人，凭就仅有的这点知识，她把那个人口多、底子薄的穷苦小家打理的有声有色。其实岳母给人印象最深的还是她有些与众不同的为人处世之道。岳母姐妹四个，曾经因为一些琐事，其中两个姐妹闹起矛盾，互相不理不睬的，岳母就把自己的老母亲接到自家，另外两个姐妹就难免同时上门，岳母劝了这个说那个，布头做的小汗衫、院里菜架上的豆角黄瓜，岳母都会以双方的名义送过去，三来两往，两个姐妹间的疙瘩就解开了，一家人又其乐融融的。去年春天时，妻弟妹被本村一辆拖拉机撞伤，岳母在医院给儿媳妇陪床。输了几天液后，岳母就催着儿媳回家治疗休养，她说撞人的那家有两个上学的孩子、刚盖的房子，小老百姓有多少钱呀！红伤碍不了大事，该省就省着点。儿媳按照岳母的意思乖乖地出院回家，可令人不解的是，撞人的那家却不闻不问了。妻弟憋着火想去理论，岳母又给拦住了，她说人家怎么办咱管不了，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一场剑拔弩张的“战斗”硬是让岳母给压了下来，村里有人说岳母一家窝囊，更多的人却向岳母伸出了大拇指。

       大前年，岳父患了一次心脏病，从此那个魁梧强壮的身躯就开始虚弱，瓶瓶罐罐的药不离身。岳父有不服输的劲儿，有空就溜达到地里，猫腰摸着干那的，眼里有永远也干不完的活儿，儿子们有时就吓唬他：“再干活那些药就白吃了！”听到这话，岳父则像个出了错儿的孩子，嘴里一个劲儿地说：“想试验一下，觉着浑身有不少劲儿呢！”

       岳母一辈子不会骑自行车，去年买了辆电动三轮车，从此来来去去方便多了。今年开春时，妻弟因外出打工想不种地了。岳母不干，就把几亩稻田给揽承下来，育秧、插秧、施肥、打药，都是岳母自己干，岳父在地头给指点。村里人有些不解：“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种啥地？”岳母嘴一撇，庄稼人不种地就不是庄家人了，就不本份了。

       秋天收稻子时，在外打工的妻弟回家，看着经过岳父岳母管理下的的稻田丰收在望一片金黄，他挺感触地说把秋收了再出去，也算帮咱爸妈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