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秋林的blog

豆腐黄三

   (小小说)

乡下寒冬的夜晚，嘎巴脆地冷，炊烟散尽，街上静无一人，就连狗也蜷缩在狗窝里面不再出来。庄户人这个时候刚刚吃完热乎乎的晚饭，坐在暖融融的炕头看电视，一天的疲劳就这样悠然地从毛孔中释放开去。待歇过了，暖和透了，电视剧也将演完。唯有这个时候，再起身沓着鞋下炕，将放在门外的车辆、农具等物件收拾进院，插好大门，关严屋门，洗漱入睡。

有贼专盯上这个节骨眼，偷走未收拾进院放在家门口的东西。虽然未进入深夜，易碰到人，可东西好偷。不费吹灰之力，不用排除门锁等障碍。

村里的豆腐黄三有个脚蹬三轮就是这个节骨眼被贼顺走了。黄三苦恼了一整天，躺在炕上啥也没干。那个三轮也就值二百多块，平时总放在家门口，晚上临睡时才推进院内。哪成想竟让贼偷了。那可是黄三的命根子，一家吃穿全靠它呢。

黄三是做豆腐的，耳聋，听力二级残。老婆患了脑血栓，手脚失去支配能力，也被评为二等残疾。一个女儿上大学。全家享受低保待遇。但光靠政府给的最低保证金只能维持生活，供女儿上学的费用才是大数字。黄三便做起了豆腐生意，支撑着飘摇欲坠的家。家里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这辆卖豆腐的破旧三轮车。

车丢了，黄三懊恼不已。没车就意味着豆腐卖不成了，买又没钱。黄三蒙着被子躺在炕上窝火了一整天，嘴角立时起了满满的一堆泡。黄三觉得时运不济，真是应了那句俗语：屋漏偏逢连阴雨，行船又遇顶头风。晚上，给老婆做了一碗面条，自己没胃口吃，复又躺在炕上生闷气。躺着躺着，黄三就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径直朝着夜色中的街上走去。

在黄三的脑中，突然跳跃出一个念头，他也想去偷一辆车来求解心理平衡。

这个村子很大，东西街长有3华里，南北宽十几排房。黄三绕街穿巷走出一里地远，在一家门口看到了停放在院落外的一辆电动三轮车。他放慢脚步，环顾四周，一个人也没有。黄三的脑里转悠开了：电动三轮车值3000多块钱，太贵了，人家要是丢了得多心疼，不行，不能偷，再说了，还得有钥匙。黄三继续向前走，又过了一条街，他看到一辆摩托车，自己不会骑不说还是不能偷，价值也好几千元呢，他觉得，最好偷一辆破旧的、人家不骑的、和自己丢那个差不多的三轮车，哪怕是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也行，我能用，别人丢了也不会很心疼。

正走着，星光下隐约见前面不远处有两个人影晃动。黄三停下脚步，见那两个人影也停了下来。黄三急忙躲闪到街边墙根儿处，努力地紧盯着前边的人影。见那两个人朝旁边一家门口走去。到那门口一侧停下来，朝一团黑物鼓捣什么。黄三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往前挪，看那团黑物好像是摩托车，“是贼”！黄三断定。黄三不由多想，大吼一声，惊得两个人影拔腿就跑。黄三见状紧追，他想把贼追住，或许自己的三轮车就是他们偷的，追到一段拐弯处，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黄三不见了贼的影子，急忙折了回来，他要去告诉那家主人，赶紧把车推进院里。黄三回到这家门口，看摩托车还在，定睛辨认这户人家，好像是前些年移民到本村的老杜家。黄三进得院内，高喊“老杜，老--杜—”正在看电视的老杜应声而出，黄三把事情原委向老杜一说，老杜大惊，一边将摩托推进院内，并不停地连声道谢。

黄三从杜家出来，心里开始自责。为自己有偷的意念暗骂自己，差点做出违法不道德的事来。为了村里人家不再被偷，他决定挨街溜一圈，看哪家的东西还放在院外，哪家的门没有关严，将贼的事告诉大家，小心提防。

就这样，黄三从北面的一条街走起，往返折回，穿街过巷，用了2个小时40分钟，告知了26户村民将车辆、农具及时归拢入院，38户村民将院门关紧上锁。在这寒冷的冬夜，黄三一丝也未感觉到寒意，反倒心里异常踏实，温暖。自己也不再有了丢车的郁闷，平静下来。

绕完了全村，黄三回到家，老婆已经睡着了。他悄无声息的关紧院门，躺进被窝，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村里人唠起昨晚的事儿，也知道了黄三丢车的事儿，对黄三不由肃然起敬。村长提议：要不咱大伙儿凑合点钱，给黄三买辆三轮车吧，黄三不容易。村长提议一出，立时有人响应。于是，你30元，他50元，交到村长手里。到了晚上，村长清点钱，竟然凑了6300元。

第三天一大早，村长将6300元钱送到黄三家，对黄三说：这是村民给你捐的钱，买辆电三轮吧，村民都想吃你做的豆腐呢，剩下的钱留你过日子。黄三感动得热泪盈眶，却不肯接钱，说：大伙儿的心意我领了，钱我不能收。村长说：钱都在这里了，你不收，我不能再挨家挨户给退回去吧。

黄三不停地搓手，突然说：村长，这钱我肯定不要，要不，用这钱给给村里安个监控吧。

村长慨然。随即用另一只手拉住黄三的一只手，好半天才说：好吧，既然这样，就照你说的办，不过，我家有一辆旧的电三轮，也没人骑，一会我给你送来，算借给你，你的豆腐还得继续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