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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零儿

腊月二十五，县城的集市上猪肉涨价，而且上市量很小，供不应求。一个同事下手早，以六块七一斤要了个后座，另一个同事整块吊七块钱，还有一个同事下午已买不到带皮肉，只好在肉案子上以七块五的高价买了十几斤，后来觉得少又去买，价格已涨到了八块、八块三。抢购的局面已经形成。家中无肉，过年自慌。都腊月二十五了，还没割到过年的猪肉，你说，这年怎么过？于是我下定决心，第二天到乡下的集市上去割，不管好赖，摁住就买，明天一定把肉割上。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到乡下去割肉。用最快的速度先把肉市转了一遍，质量太次，没有一块好肉，但价格比城里的低，看来这里还不知道城里的行势。在一个同事的帮助下，我选定了一块儿肉，以六块四成交。一个后座儿三十二斤，付款二百零四块八毛。同事对卖肉的说，给你二百零四块钱。卖肉的没坚持，同意了。因没有零钱，我就给了她二百零五块钱，让她再找一块。这时候，称肉的老太太向我要秤钱。按这儿集市上的规矩，卖肉的都不带秤，一些老头老太太专门带着秤给人称肉，买卖双方各付五毛钱的称钱。我当时不知道付给她多少秤钱，也没问，随口让老太太跟买肉的要，说那儿还欠我一块钱。反正没零钱，多点儿少点儿无所谓的事。

我看着三十多斤猪肉，觉得太少，就想再卖个猪肝儿。正好不远处的摊上有一个，干干巴巴的，没什么水份，比较合适。我走上去问价：“多少钱一斤？”

“三块七。”卖肉的是个瘦高个儿，穿一身打着补丁的旧衣服，脸也黑巴巴的。

“便宜点儿？”

“最低价三块六。”他坚定地说。

市场上的猪肝儿有三块五的、三块八的、四块的，这个价儿接近我的预期，我就让他称一下。

他说不用称——五斤一两。他还是从肉摊下拿出自带的杆秤，称了一下——五斤一两，不高不低。

“……该十八块三毛六分——十八块钱！”同事用手机算了算说道。

“不行，”瘦高个儿说：“差一两多肉。”

“——没零钱！”同事说。

“那不行，”瘦高个儿说：“十八块三，我找你。”

我递给他二十块钱。见他翻遍自己所有的衣兜也找不到零钱，我说：“给我两块得了。”

“不行，不行，”瘦高个儿说：“三毛多钱呢。”

“那找我们零钱！”同事见他太死板，乘机提高嗓门斥责他。

“我不卖了。”瘦高个儿生了气，犯了倔，伸手来拿我提着的猪肝。

“好了，好了，你去找零钱，我们等你。”我把手向后一缩说道，心想，这年头到哪儿去找零钱。

他真得去了，我们守在他的肉摊旁等他。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从熙来攘往的人群中走出来。搪了一层土，他的脸更黑。他喘了一口气，将一块七毛钱递到我手里。我将钱揣到衣兜里，又下意识到兜底摸了一下，摸到其中两个一毛钱的硬币，心想，可别丢了。

金钱是价值的体现，珍视金钱就是珍视自己的劳动。瘦高个儿没有错。也许你阔绰富足，一掷千金，对金钱不屑一顾，但你没有理由不去尊重别人。找零儿，知人格尊严；惜零，知百姓饥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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