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燕君

石榴吟

　　农民互联网编者按：本文发表于1995年3月15日出版的1995年第6期《女子世界》杂志，当时本文作者孟燕君正作为江山先生的助手协助创作长篇人物传记《吕玉兰》。本文由作者于2007年8月22日上传农民互联网博客空间。文中图片系本网编者于2018年4月29日深夜配发的。

　　在吕玉兰故居前的小院里，有两棵石榴树，分别长在走廊的东西两侧，东边那棵较小，西边这棵较大。早在6月中旬，江山就对我说：“小孟，等到了中秋节，这石榴就可以吃了！”

　　说起石榴，每年倒能看见几次，都是长在别人的庭院里，因为在农村的市场上很难买得到，所以，最初的一次吃石榴便永久地刻在我的记忆里。

　　那是20年前的一个深秋。有一天，我跟着爹爹到离家十七八里外的大寨村去赶集卖羊。路上的人成群结队，当时，因为自行车还不太多，人们大都是步行。爹在前边牵着老山羊，我随后举着一根棉柴催赶。

　　到了集上，已是上午11点多钟，我又困又累，口渴得更是难忍。

　　爹和一个买羊的的老汉讨价还价，终于卖掉了老山羊，他叫我跟一位大爷在羊市上等他，说到里面给我买个好东西。

　　等了一会儿，爹笑眯眯地走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果子。只见青中透红的厚皮已经张开了口，裂缝中露出一排密密麻麻的、粉红的、晶莹的籽粒。我头一次见到这种果实，爹说这是石榴，能在集上买到难得哩。

　　我一口下去，就咬掉一块青皮，没想到那么涩，我一咧嘴就把皮吐子出去，举起石榴就要扔。爹一把抓住，剥去一块皮，掰下几个籽推进我的嘴里：

　　“傻小子，吃石榴和苹果梨不一样，皮是不能吃的。你嚼嚼这籽儿，看看好吃不！”

　　没想到，石榴这么好吃，甜甜的，还带着一丝酸溜溜儿的味，爽口极了。回家的路上，爹把我背在背上，我便细细地品尝起石榴，等到了家门口，我也把它吃完了，那厚厚的石榴皮和它内部隔离种子的薄膜状心皮却留在我手中，舍不得立即丢掉。

　　20年了，第一次吃石榴的情景如在昨日一般。此后，我有幸又得到几次亲近石榴的机会。1989年，我们在临西县招待所举办地方史志编修培训班，一进招待所大门，便看到一丛石榴树当院而生。时值初夏，那满树的榴花似一盏盏红色的小灯笼，又如一团团的渔火，散布在光亮碧绿的叶海之中。曹伯启有诗云：“满院竹风吹酒面，两株榴火发诗愁。”即赞叹这胜火的榴花。

　　1992年夏，我去一个大型国营苗圃场采访，又看到了技术人员们精心培植的用作观赏的石榴。原来，石榴树分为乔木和灌木两种，乔木石榴以结果实为主，而灌木石榴主要是供美化环境的。这些观赏石榴，不但有开红花的，而且还有开黄花和白花的。技术员还给我介绍了石榴的繁殖方式，用扦插、压条、分株、嫁接等法都很容易成活。可见，这是一种极易生存、生命力很强的树木，哪怕一根弱小的枝条，只要置身土壤，便能扎根、发芽、开花、结果。

　　出于对石榴的喜爱之情，我又翻阅了大量的有关资料，才知道石榴不光有食用和观赏价值，还有更为重要的用途。石榴原名“安石榴”，初产伊朗及附近地区，我国南北各地现在均有栽培。国人引进石榴，并非只因为它的果实酸甜可口，也并不只因为它的花朵娇艳可人，它更为人所看重的是，中医利用其果皮可作涩肠固下药，主治久泻久痢、下血脱肛、崩漏带下等病症，我国民间还将皮和根用作驱虫药。可以说，石榴全身都是宝，一年四季都是诗。

　　中秋节终于被我盼到了。那天上午，我走到小院里，看到满树的石榴个个如茶碗口那么大，有的兀自傲立枝头，有的两相并蒂，有的三四个挤在一起，真是热闹极了。但是，石榴个个皮青严实，没有一个裂开的，而东院焦大爷的一棵石榴，个个鲜红如桃，煞是可爱。江山告诉我，别看焦大爷那棵树上的石榴那么好看，吃起来就不如咱们这边的好了。

　　我将信将疑，分别在两家的树上剪下一个果子，结果发现那红色果皮下的籽粒不但颜色苍白，而且吃起来平淡得很，而那青色果皮包着的，却是鲜红的果粒，并且味道果然上等。由此，我联想到了做人，一个人是虚伪还是实在，只要一接触，便可见端的，我们还是应如这青皮石榴，心地美好，而外表朴素一点为好。

　　曾在玉兰病重期间做过服务工作的玉兰的表妹谈秀萍告诉我，玉兰百果之中最爱石榴，而尤喜两相并蒂者，生前常于中秋佳节在窗下桌前对院中石榴作画。如今，石榴又熟了，江山在看望玉兰的生前好友时，每每带上三五个或七八个石榴，殊不知，这小小石榴又勾起多少老友“石榴犹鲜，知音早逝”的痛惜之情啊！吕玉兰从一个土生土长的农家姑娘，成长为全国著名劳动模范、党的高级干部，一生光明磊落，实事求是，朴素大方，这朴实无华的青皮石榴，不正是玉兰精神的化身吗？！

　　中秋节的晚上，我们按照中国人民的传统习俗，在树上挑了个最大最好的石榴，捧献于玉兰的遗像前，表示深切的思念，并希望她的的两个女儿江河、江华，能像她们的英雄母亲那样，建功立业，报效祖国。

　　大抵因为石榴的特殊吃法，皮和种子都不宜吃，只嚼其种子外很薄的肉汁，所以，同国人吃月饼并不是为了充饥一样，吃石榴能使你在细细的、别有风趣的品味中，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收完秋，种完麦，我又来到江山的家里，那青皮大石榴已经笑破了肚子，露出丰硕的籽粒。江山说，你20年没吃过石榴了，今年管你个够。

　　剥一把晶莹饱满的石榴籽洒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细细地品味，竟然嚼出了一首《石榴吟》：

　　五月榴火燃枝头，

　　颗颗石榴熟中秋。

　　人云最美半夏日，

　　青皮以里更风流。

　　（《女子世界》杂志注：本文配文照片均由江山同志提供。责编：石彦芳）

原载《女子世界》杂志

原载《女子世界》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