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阳：古道西风的博客

父亲生前用过的锄头，静静地伫立在房间的角落里。

冬日的阳光，从窗户投射进去，映照着光滑的锄柄，淡黄色的锄柄在阳光的抚摸下发出岁月的光泽，显露出来的纹理像父亲脸上的皱纹。铁质的锄头还是那么锃亮，反射到墙壁上的光斑像父亲的影子站在寂寞的墙上。

这是父亲生前用过的锄头。这是父亲从中铁有限公司离休回到农村后做的第一把农具。锄柄是父亲从院子外面的洋槐树上截取的树枝做成，粗糙的树枝经过父亲几道工序的修饰变得如同一件艺术品一样迷人。锄头才买回来时也是铁锈斑斑，父亲用砂纸细细地把它打磨的尽显铁器的光泽。

从此，这把锄头就开始伴随着父亲在脚下的土地里散发着他生命最后余热生活。无论用不用的上，去地里干农活时父亲总要把它带在手边。没事的时候，父亲便坐在屋檐下精心擦拭锄头上的灰尘，像一个母亲对待刚出世的婴儿那样细心。

其实父亲有退休金保障他的生活，他完全可以不用到地里劳作而安然享受生活。可父亲是那样固执。晨出幕落的太阳见证了父亲的勤劳，春华秋实的丰硕果实是土地对父亲劳作的慷慨回报。

我们曾经不止一次规劝父亲量力而行，父亲总是笑着回答我们：干活干活，人活一天就得干一天，不干活了生命也就结束了。

面对固执的父亲，我们只有听之任之，只有在心里默默祝愿父亲身体健康。

岁月的磨砺，崭新的锄头一年年变小，木柄更加光滑，锄头更加锃亮锋利。父亲的额头也布满了岁月风雨的皱纹，曾经健壮的脚步也显出苍老的特征。那把锄头在父亲的心里的重量也越来越沉重。

记得一年夏天，我去地里干活，顺手就把父亲的锄头拿到了地里，干完活后，由于电话急着回门市，随手就把锄头扔在了父亲的院子里。

几天后，妻子告诉我，我这种轻率的举动，惹得父亲发了半天的火，一边细细地擦锄头一边骂我。一把小小的锄头竟成了父亲心里最重要的东西。

世事难料，今年秋天父亲用他那把锄头在院子平整菜园，准备种植大白菜的时候，突然觉得胃疼难忍。

父亲的身体一直很好，除了偶尔的感冒好像在没有闹过什么别的病症，就是这两年胃部经常感动隐痛，为此也去过许多家医院包括省会的大医院做过检查和治疗，但是都没有检查出来什么毛病，也没有有效减轻父亲的病症。

我们也觉得父亲日益严重的胃疼有些棘手，这次，在我们的催促下，父亲去了北京我弟弟的家，让弟弟陪着父亲在宣武医院做了详细的检查。检查结果让我们无法相信，父亲的病症竟然是胃癌晚期并且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多个脏器，已经失去了手术治疗的机会。

面对这个残忍的结论，我们动用北京的社会关系，找到了北京肿瘤医院的知名权威专家，希望能找到挽救父亲生命的一线生机，结果却使我们黯然神伤。

在北京治疗了一段时间后，在医生的建议下，父亲回到了家里做保守治疗。

可能是父亲并不清楚他病情的严重程度吧，精神一直是那么乐观和豁达。治疗的空间，他就会坐在洒满阳光的院子抚摸着那把锄头，眼睛望着远方的天际发痴。

每逢看到父亲的这种模样，我在父亲面前极力装出若无其事的脸，转过去以是泪流满面。那么睿智的父亲怎么会不知道生命时光对他的吝啬，他抚摸锄头的的手分明就是要抓住飞逝的时光，让它的脚步走的再慢些，那深邃的目光分明是在挽留温暖的太阳，期盼阳光永远灿烂。

一个多月后的晚上，父亲安然进入梦乡，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父亲去了。

父亲用过的锄头静静的伫立在房间的角落里。

每次回到家里，我就会看到父亲坐在院子里阳光里，轻轻摩挲着他用过的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