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东的个人空间

     在高讲“安定团结”的那个年代，我还是一个走读的高中生。学校离家足有八里远，每天的行程便成了我们这些穷学生的头等大事。为了不迟到，常常早早起床，热一口昨晚的剩饭，随便扒拉两口，匆匆而去。早春——尤其是隆冬时节，屋里的光线还十分暗淡，时针已指向六点多，于是乎，父母的催促就成了我每日的“闹钟”。行走在上学的路上，离上课钟的敲响还不足一个小时了，如果有一辆代步的自行车该多好啊！

     可食不饱肚的年代，哪有闲钱买自行车呀。再说，父亲是村里的右派分子，身体病恹恹的，不离医药，自行车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从没说出过口。

     父亲毕竟是多年的老干部，察言观色的本领毫不含糊，我肚里那点“小九九”早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只不过都心照不宣罢了。

      有一天，我在学校值日，回来较晚，父亲坐在冲门的方桌旁，手托左腮，清癯的脸，在昏黄的油灯下显得很憔悴，很疲倦，老态龙钟，没有一点精气神。当我轻轻迈进门槛时，还是惊动了他。父亲慢慢抬起头，一副睡意朦胧的表情，有气无力的问了句：“回来啦？”我敬重的点点头，诚恳地“嗯”了一声。又听父亲说：“快吃饭吧，吃饱喽，让你看一样物件。”孩子的心，总是那么沉不住气。我草草吃了点饭，便来到父亲身边，声称吃饱了。

      父亲煞有介事的站起来，掀开里间屋的门脸，我清楚地看到：一辆半新不旧的飞鸽牌轻便自行车，借着灯光，在闪闪发亮。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上了，堵堵的，大有喘不过气的趋势。半天，我才缓过魂儿来，慢慢转回身子，望着父亲似乎是微笑的脸，激动的问：“这是给我买的？”

      “是，就是给你买的，省你天天地踮，怪累哩。”父亲扶着我的肩，溺爱而羸弱地说。语气中仿佛是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事件，现在如释负重，轻轻松松了。

      我高兴的不能自己，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爹，你太伟大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拥抱住父亲；父亲却那么弱不经动，弄了个一个大趔趄，差点摔倒。

      母亲从我回家，一直低头做针线活儿，一言没发，这时才向我投来一束责备的目光，还是一句话没有说，搀住父亲到炕沿去了，眼里有泪花在闪烁。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个星期马上就要过去了，骑上自行车的感觉真是比吃糖吃蜜还甜。早晨不用起得那么早了，父母也不用催促了，一切都是那么姣好，美不胜收。可万万没有想到，我可亲可爱的父亲却倒下了，被匆忙送往医院。后来才知道，罪魁祸首居然是我，一分钱不但为家挣不来，反而还处处伸手花钱。

      原来，父亲为了圆我心愿，私自把县卫生局补发的每月十五元的医疗费挪用了，花了整整五十块钱买了这辆自行车。

      经过医院里的全力抢救，父亲转危为安了。但他为儿舍己的举动，深深印在我的心里，难以抹去，父亲，我永远怀念着你！

       赵县谢庄乡北龙化村赵春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