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三先生的个人空间

（二三一）

原来，小王出生在一个半工半农的家庭，父亲是个供销部门的职工，过去多少有点权限，能给部分人通融一点紧俏商品。母亲是一个农民，参加生产队的劳动，由于父亲的身份，母亲在生产队也受到了特殊照顾。也许是那个时代，也许是小王的命运，尽管他打小就爱好文学，他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作文就写的非常优秀，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然而，二年的初中和二年高中，几乎等于是玩了四年，可是赶到高中毕业，国家实行高考，由于没有理科基础，自然是高考落榜。一气之下，他参加了人民解放军。在部队里，一次办墙报机会，让他借机成了团里的文书。有了机会，通过努力，与团里领导们关系密切起来，团领导也答应给他一个提干的指标，眼看着就要变成凤凰了。可是转眼间，国家提出部队裁撤，整个部队被撤销，由于他是农业户口，不得不回到农村。回家呆了二年，在家里闲着也不是个事。后来，在父亲的老关系下，在水利部门给他找了一个临时工，开始是做打字员，后来领导看上他的写作才能，调到了办公室当材料员，倍受领导器重，可是好景不长，由于包产到户，水利工程越来越少，单位养不了那么多的人员，临时工全部回家，没办法他也被列为回家对象。回家后，几次找领导谈话，领导也爱惜他是个人才，后来把推荐到粮食局做材料员。是人才，哪个领导也喜欢，一年后，也深受领导器重。这时候，他还在省报、市报上发表许多作品，包括诗歌和散文。在小小的县城这一块也小有名气。正当他事业即将得到发展之时，国家取消了粮食的统购统销，取消了粮票的使用，工人纷纷下岗，自然他一个材料员、临时工，也就只好再次回家了。于是他走上了街头，开始卖水果、卖干货、卖布匹，无论卖什么，都是姜子牙卖面，干赔不赚。别人五角钱买五角钱卖，最后也能挣钱，可是他三角钱卖五角钱卖，最后也是赔钱，他始终想不出其中的原因。直到后来，他看到一篇叫《石子》小小说，小说写到一位老汉，为一家筑路队砸石子，队长的要求是：石子要达筛，直径不得小于二公分，按立方付款。老汉办事认真，在家里把石子都过了筛，拿去的都是要求的两公分石子，可是筑路队说他的不合格。他儿子看到筛子下边的石子可惜，拿出去上缴，被队上全部收下。老汉回到家，知道了这样的事，一下子气得吐了血。他又想到，为什么过去总说“七点开会八点到，不误九点听报告”事，原来说与做是两码事。他给的人家是足斤足两，他怎么能赚钱呢？过去商业利润不超过10%。饭店利润不超过20%，可是现在哪一家遵循这样的规则呢？大家都要在追求利润最大化，利润最大化的后边自然也就包括了炒作和欺骗。对于一个实在人怎么会去做生意呢？小王终于明白了这一切。当他明白过来的时候，正值国家倡导旅游业之际，县里急需要写作人才，为旅游业开路，小王再次被政府部门启用，当了旅游局的临时工，专门为负责赵州桥的撰写工作，一年下来，充分发挥了他的写作才能，为赵州桥及其它方面的旅游写了不少材料。临时工就是临时工，各种关系的挤压，各种力量的对比，最后，领导为了照顾他，让他免费开办了这个书亭，并让他代理门票。由于小王的坎坷经历，自然生活比较窘迫，再加上现代社会里的女性们比较现实，小王至今依然单身。

（二三二）

告别了小王，他进入了赵州桥景区。里边一群群众演员等待着主演员的到场。因为主演有个习惯，需要中午有一段午休。烈日一晒，身穿春秋装的群众演员们，都堆挤在长廊下，汗水浸透了衣襟，头上的白羊肚手巾成了擦汗的工具。廊边上的垃圾箱里塞满了吃过盒饭的饭盒和用过的一次性木筷子。摄影师、剧务们都钻进了帐篷。场景和道具在桥边上检验着布置的物件。两侧的石栏杆也有些发烫，一个淘气的场务把喝剩下的半瓶水，倒在了栏杆上，很快就干了。碧绿的河水在桥下宁静地躺着，薄薄的气雾迷漫在河边和桥上。刘玉柱从桥上走过，场务们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但他却感觉到河水腾起的微微热浪。桥的对面架设着摄像机的高架，有两个助理在摆弄着它。旁边的一把红白蓝相间的太阳伞，伞下有两个木箱和一台装摄像机的盒子，边上有半件矿泉水，地上躺着几个喝完矿泉水的瓶子。他上前和他们两个人搭话。

“同志，忙着呢？”

“没什么忙的，都在等主演呢。”

“今天还要拍什么镜头？”

“下午是两场桥上枪战冲锋，晚上是桥上主演散步的一场夜景。”

“你们一天下来也辛苦。”

“还可以，谁让咱挣人工钱呢。”

“什么时候能拍？”

“得两、三点以后吧。”刘玉柱看了看手机，现在才一点钟。

“你们就这样等着？”

“不等怎么办，主演不到，我们也没有办法。”

“今年的天气真热啊！”

“这边天气还算可以，比南方强多了。南方要么阴雨，要么热，晚上还有蚊虫叮咬，更难受。”

“你们忙。”于是，刘玉柱走开了。

刘玉柱在河边看了看，从桥上返了回去。来到走廊下边，向一个正在擦汗的士兵装素的青年人说道：“你们忙啊？看这天气热得。”

“可不，后悔当初来这里。要不然早在家里躺着休息呢。”

“一天能给你们多少钱。”

“唉！别提了，说是一百，还不知道给多少呢。从早上六点钟，还不知道拍到什么时间呢，一上午下来就这样，干等着，拍的时候也就是绕着桥转两圈，说是下午有戏，还不知道怎么拍呢。要不是二蛋说可以拍电视剧露个脸，为这一百块钱，我才不受这洋罪来。下次说什么也不干这活儿，太不自在了。天气又热，中午只管一餐盒饭，半饥不饱地，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呢。”说着又用手擦了一把汗。

他问道：“你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

“大热天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是第一次来，想看看这赵州桥。正好赶上拍电视剧，也就随便看看。是啊！这天真够热的。”

“说起这赵州桥来，真是没说的，老人们都说这是鲁班爷造桥的一绝。”接着他就侃了起来。刘玉柱知道赵州的历史，他说什么只是听，也没有反驳。当他侃完后，刘玉柱说了一声谢谢，就离开了。此刻已经是二点多钟了，沿着小路准备回到宾馆。

（二三三）

在门口再次遇见了小王，这次不是他一个人，还有一位老者和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小王介绍，这位老者是他的高中历史老师，高老师，小孩是这位老者的孙子。听说是历史教师，刘玉柱说自己以前也当过历史教老师，同行遇见了同行，自然不免要多谈上几句。刘玉柱问道：

“高老师今年高寿？”

“七十有二。”

“身体还不错，经常忙些什么？”

“唉，退休了也没有什么过多的事，除了写写画画外，就是围着孙子转。家里就是这一个宝贝，也像我小时候，淘气归淘气，学习成绩还不错，但是也挺招人喜欢的。”

“真不错，晚年能亨这天伦之乐。”

这时候，孩子说：“爷爷，你看这个石锁，真大，能有好几百斤吧！”

小王说到，“小强，你去拿一下，看看有多重。”

“我可拿不动，那么大一个石锁。”

“你试一试。”

小强走到石锁边，双手握住那根手柄，一用力，差一点儿摔倒。然后改用一只手举了几下，放回原处。“原来是假的，这么轻。”

“这是道具，里边全是泡沫塑料，只有那个手柄是真的。”

“我说电影里边的大力士，本事那么大，也原来是假的。”

这边小王跟小强看着那一件件道具，那边刘玉柱依然和高老师聊着他们的事。

高老师说：“当然，文艺作品可以适当改变一些故事情节，但是最起码的一点，要尊重历史事件，现在的许多影视作品，把一些历史事件，几经改编，被篡改的都不成样子，我们当年给学生讲的课程内容，与今天影视剧反映的内容大相径庭，不知道是我们错了，还是那些编剧和导演们不懂历史。即便是同一样的一个历史故事，在不同的影视剧作品里，竟然得出了相反的结论。也许有人会说，这叫多角度看问题，现代影视作品的角度也太立体化了。在施耐庵的作品里，潘金莲是个什么样的形象，现代作品又是一个怎样的形象，也许有的导演会说他们借鉴了《金瓶梅》中的形象，《金瓶梅》作品中的潘金莲描写的是他们的那种形象吗？还有其中的武松也是他们所导演的那样吗？许多误导，在孩子们的世界观形成过程中，有着怎样的影响呢？”

“确实也是，这些不负责任的作品严重影响着我们的下一代。”

“今天我把孙子带过来，就是让他们看一看，现在作品是怎样拍摄出来的，其中有多少虚假的东西，让孩子的心里有一个正确的认识。特别是近些年来，影视业的发展，在人们生活当中起着重大的影响，人们把影视作品里的一些场面内容作为历史事件的根据，却把《史记》和《廿四史》忘却了，有的人在一些作品里还说《廿四史》的内容错了，应该按某影视剧的内容讲。我都为那些粗浅的人们脸红。对于接受事物、增长知识的孩子们来说，他们有着先入为主的心里特征，如果改变则需要相当的事件来说服，人在青年时期记忆力是最强的，记忆过的一些东西很难忘记，在这个时期如果不给他们以正确的引导，必须导致青年一代的世界观错位。”

……

高老师遇到刘玉柱，发了许多感慨。

（二三四）

又是半个钟头过去，小王与小强，参观了许多地方，他们耍着闹着过来，高老师与刘玉柱还在聊着。看到他们回来，高老师问小强，“你参观完有什么感想？”

“没有想到，是这样，许多道具都是假造出来的，许多景物都是在装样子，要想看到真实，还得回到现实中来，科幻的与戏剧都是并不是真实生活，包括现在的游戏与小说，各种艺术品它都有夸张。对不？爷爷！这是不是你前天跟我讲的。” 小强回答着。

“你明白了这一点吗？”

“明白，当然明白。”不知道是真的明白，还是在应付爷爷，小强爽快地回答着。

在刘玉柱心里想，许多经过风雨历程的人，在这方面都要出现错误，何况一个还在学习的小孩子，他们又怎么能够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生活呢？想要认识生活，理解生活，还必须到工厂、到农村去，那里生活着更多的人，他们无需要包装和粉饰，都是实实在在活灵活现的一群人。他们憨厚朴实，默默工作，无私奉献，是一群多么可爱的人呢。然而，现在有多少作品在为他们讴歌？在孩子们的心灵教育当中，能够了解多少前辈与父母们对他们的关爱？每当孩子们摇头摆尾地在教室里朗诵着“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时候，孩子们又能懂得多少辛苦在其中？而那些所谓的高贵的人们，为了某种利益，拼命去装假，去掩饰，冠上一个彩色的头衔，去招摇撞骗，还让后人们去学习他们欺名盗世，去学习他们招摇撞骗，去学习他们玩弄社会，给社会带来贫富的巨大差距。过电影般的思维，在刘玉柱的脑海里跳跃着。

“你不明白，有些事大人还搞不清。要想弄清楚这些，你现在必须好好学习，将来才能有所作为，才能懂得更多的事情。”这话不知道是高老师对小强说的还是对刘玉柱说的。

“好了，不管怎样，你今天也看到了许多，慢慢就会懂得这一切。”高老师回过头来，对刘玉柱说到，“刘同志，今天能够认识你，是我的荣幸，以后我们再联系吧。孩子出来了，也该说再见了。”

“高老师保重，今后联系。”刘玉柱与高老师握了握手，目送高老师与孩子远去。

送别了高老师，刘玉柱又跟小王边走边谈，出了景点大门，小王回到书亭，刘玉柱向宾馆走去。

回到宾馆，他也有点儿困，就斜躺在床上，继续想着高老师说的那些话，在不觉中睡着了。

直到小蔡回来，把他叫醒。小蔡回来已是晚上，感觉到了肚子有点饿，于是他们到了宾馆的餐厅。

他们在宾馆餐厅里正好碰上老刘也从外边回来吃饭。于是，大家就坐在了一起，自然不免又要喝上一点酒儿。刘玉坤取过一瓶沃加特的苏联酒，每个人倒了一杯，就着中国的菜肴，喝着洋酒，聊着天。

（二三五）

老刘说他今天刚从京城回来，说昨天一天，把他忙得够呛，上午先是广电局，又是制作审批中心，下午，又到广电局，最后还得返回制作审批中心。且不说事办得怎么样，就是这路跑的可以，京城的交通你们都是知道的，尽管文化部与制作审批中心也没有多少距离，可是昨天整整跑了一天。从京城到这里，一千多里地，不到四个小时就能赶过来，而短短的几公里，却把人折腾一天，难怪有人说京城的事好办，但是跑不起京城的路。这不，这部电视剧的拍摄即将结束，就要走向制作的审批环节，为了节省时间，赶在七一期间，为党的生日献礼，同时也是为了此部电视剧能有一个好的亮点，卖出个好价钱，制片胡月生要大家把时间抓紧再抓紧，各部门争取按时间完成任务，不能让另一部电视剧抢了头牌。当然这里边有这个剧组多年的关系，以及相互之间形成的链条，其实谁都明白，这种链条关系也是相当容易攻破的，只有抢先，才能有获胜的把握，即便是同时，在经济利益面前很是可能被别人取代。于是，在我们外联部门，也必须提前做一些工作，直到万事俱备，就等电视剧的结束，保证一个月内完成审批工作。像这些申请、审批，以及和各有关方面的联系，就必须提前进行。于是，上周我们进了京城，去办的相关事宜。昨天的任务，就是递交一份申请报告，领取一份电视审核申批表。就是这一点小事，整整忙乎了一天。

接着，老刘又谈起了电视剧的审批。他说，原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电视剧管理司，审查管理处副调研员徐宁，因在负责电视剧审批工作期间，收受多家影视公司贿赂，利用职务便利帮多部电视剧通过审核受贿30万元。徐宁因犯受贿罪被法院一审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六个月。一部电视剧的成本与售价，是那样昂贵，他的收受贿赂真的仅仅是30万元，而且是多次贿赂，那么电视审核这个位子也太轻如鸿毛了，徐宁这个人也太不值钱了，当然演员要付出巨大的辛苦，付出他们的辛勤劳动，一部电视剧审核下来，还不够他们一集的报酬，这样也有点太小瞧审查管理处副调研员，30万元，而且是多次贿赂，现在哪项工程下来还不够他们请客吃饭呢，工程监理就更不用说了。一部电视剧的审核，就是一项文化工作的监理，如果质量不能把关，不仅仅是几十万的贿赂问题，那就有可能是整个大桥的垮塌，为什么现代电视剧质量下降？跟电视剧审核有着直接的原因。

老刘还说了这样一个笑话，他说，一个患者给一位医生递过去一个红包，医生说，医院有规定不让收红包，你给我这个干什么，这样会让我犯错误的，于是医生把红包退给了患者，可是红包里的钱没了。引起了大家一阵欢笑。

（二三六）

说起演戏，跟这红包一样，怎样演出来能把钱演没了。戏在于演，景在于变，通过不同的场景变换和对接，就会产生不同的效果。爱下围棋的人都知道，棋的变换就是形式上的排列，在不同的排列中产生不同的效果。戏剧就是不同变换的生活，比如说一个人经常失败，怎样用词语形容这样一个过程？甲用了一个“屡战屡败”，乙却用了一个“屡败屡战”，同样一个事实，表达出来的结果就不一样，戏剧也是这样，同样一个事件，不同的导演和编排就会产生不同的效果。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生活中，同样的一个词语说话的音调不一样，表达的都要不是同样的内容。不仅要注意语言的表达，同时演员之间也要密切配合。在春节晚会上不是有陈佩思与朱时茂的一个小品《主角与配角》，其中真实反映了演员之间的关系。人毕竟是群聚生活的，人与人之间难道不是都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一部电视剧，最怕的就是镜头里有穿帮，编辑制作完成后才发现，这样还得重来，剧组散了再招集，需要多少人力物力，不过现代科技手段比较先进，一些小的问题能通过高科技来处理，如果要是在过去，想改正真还不容易。耗费了如此巨大的资金，而影片里却出现一些不该有的镜头，很难对得起人民群众的血汗。

……

老刘滔滔不绝地讲起他们的演艺经来。

老刘问小蔡：“忙了这么多天，你们到现场具体看过拍摄吗？”

小蔡说：“没有。”

“那就该好好看看，或许能给你们这些文人一点启迪。‘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什么事要想真实了解必须亲临现场看一看，感受一番，才能真正懂得其中的原委。艺术表现的仅仅是事物的一个侧面，生活表现的才是全息。有时候，即便是身临其境，也会习以为常，难以发现其中的龌龊与闪光，这就诗的后两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所以需要艺术。”

刘玉坤话题一转“时光过得真快，后天这部戏就要拍完了，我们也快要告别了，走了还挺想你们的。”

“是呀，这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呢。”

“别那么伤感，会有机会的。说不定将来还能走到一起。”刘玉柱说。

还是小蔡机灵，他马上转移了话题，说：“走吧，咱们在这里也是聊，不如边聊边去看看拍摄，那样不更有意义。”

刘玉坤痛快地答应了“好呀！”

刘玉柱说：“我不想去了，拍电视剧不就跟排演戏剧差不多，不过就是多一台摄像机。”也许是刘玉柱今天有点累了，他们不知道今天刘玉柱已经到过拍摄现场。

小蔡说：“你一个人呆着也是呆着，就当和我们散步了。我们还可以边走边聊。”

老刘也说，“走吧！一个人在屋里，多没劲，一起走吧”

在他们俩的劝说下，刘玉柱勉强同意了。于是起身向宾馆外走去。

（二三七）

他们边走边聊，不觉来到了赵州桥管理处，小王也已经下班回家了。白天看管大门的是管理处的人员，这天晚上，由于有拍摄，替换成了剧组的工作人员看管。他们走了进去，到了现场，尽管现在天还大亮，工作人员们已经在为拍夜景准备着。

导演在休息棚里跟演员说着戏，他们过去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又在老刘的带领下随便走走看看，由于晚上的戏比较清雅，没有群众演员参与，周围大都是工作人员，各自都在忙着。

夏天的天气，太阳也走得慢腾腾，已经七、八点钟的了，烈日的暑气还没有散去，可是天色依然大亮，大约半个小时后，天色才渐渐暗了下来，只留下月亮高高挂在天空，乳黄色的空气笼罩着洨河的两岸，以及河边的柳荫、亭廊、湖水、栏杆和桥面。

这时候导演说道：“各部门注意，准备开拍。”在导演的喊话声中，拍摄开始了。三台摄像机同时从不同角度进行拍摄，各个部门的人们紧张地工作着。由于害怕镜头的穿帮，要求所有人员只能在较远处，当然也包括刘玉柱他们，只能远远地看。导演也仅仅在监视台上看着每个景物或者表情上的变化。

月光下，河边林荫道上，两个学生走着，从远处看，他们好像在说着些什么，缓缓地走到桥头，停下来指了指河水，又抬头看了月亮。然后慢慢地走上桥，到了中央，他们停下来，再次指着河水，好像又说了些什么，又向远处眺望，猛然间，男生拉住女生的手，女生愣了一下，男生说了些什么，他把女生揽在怀里，女生把头靠在男生肩上。好久……他们从桥上走下来。

忽然，导演大声喊了一声“停！”大家不知所措，原来是在赵州桥的西南上，出现了一片弧光。

风景区的边上是铁栅栏的围墙，那儿正好有一个棚子，里边的工人正在用电焊机修理三轮车，就是这么一点细节，被导演发现了。于是赶紧让工作人员去终止，也许是工作人员态度不好，也许是当地人欺生，反正是双方争执了起来，街边上看热闹的人们都围观了过来，结果是纠结了更多的人群。而且边上的人群里的人们还叫着套，这个说个那，那个说个这，说得工人师傅越发来劲，都过去了半个小时，也没有解决了问题。如果不闹腾的话，也许这半个小时电焊师傅早已把车修好了，这样一闹腾，反而又耽误了半个小时，他们三个看到此景，立即给管理处长打了一个电话，最后还是由管理处的人员出面，才安抚调停下这件事。

导演就是仔细，这个镜头，他们连续排了三次还没完。每次停下来，导演把没有演好的地方找出来，多次提醒演员注意，并重复说戏，刘玉柱不想再看了，小蔡和老刘也都同意。于是他三人往回走，半路上，他们又买了两瓶酒和一些下酒的小菜。

……

（二三八）

随着剧组拍演任务的结束，大部分人员的撤走，留下了老刘和一些个别部门的工作同志。当然，刘玉柱和小蔡也是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在老刘的邀请下，把赵县的书记、县长以及相关人员，都请到了宾馆，胡月生因为有事，没有留下，由老刘全权代表，商量善后事谊。

在会议上，赵县方面提出四点要求：第一，让剧组的演职员与赵县文艺界共同举办一个联欢晚会，表示剧组与赵县人民心连心。同时也算作赵县县委对剧组同志们的欢送。第二，要求剧组帮助拍摄一分钟有关赵县特产雪花梨的广告。第三，电视剧的最后字幕里，打出对赵县人民政府的感谢。第四，根据合同规定，对相关文物建筑的恢复，在用工方面，由赵县人民政府负责，剧组支付相关费用即可。

剧组方面很快给出答复，前边三点都可以满足，这第四点有待剧组讨论请求后予以答复。显而易见，这第四条是在要钱，剧组请刘玉柱和小蔡的目的在于何？不就是为了省点钱。这天晚上，老刘代表剧组方，要求私下里与刘玉柱和小蔡进行商谈。刘玉柱和小蔡回答他说，等明天让他们与县委的同志们谈完再谈。

第二天上午，小蔡和刘玉柱去了赵县县委，县委书记李强早已等候在办公室，开始寒暄了几句后，他们直奔主题。

李强说，“那么大个剧组，一部电视剧就是好几个亿的投资，在我们这里拍了这么长的时间，没有一点儿表示那怎么能成，也是有你们省里来的同志，要不然根本就不让他们拍，现在做什么不要费用，租个地摊一天还好几百呢，占了我们这么长时间，别说其它影响，光门票，我们就损失多少，又是拆，又是建的，许多垃圾谁管？附近的居民受到多少影响？将来的屁股还不都是我们擦，跟他们要一百万也不多，越是大企业的老板越扣门，一旦没有了利益，一个子也舍不得花。国家怎么把那么多的利益白白给了他们，老百姓沾不上一点好处，就是这么点小事还要跟老百姓斤斤计较，总想着占公家的便宜，这就是私营经济，这就市场经济，一旦摊上‘公’字，受损害的都是公家的利益，老刘，老蔡，你们想想，现在的事是不是都是这样？难怪老百姓有那么多的上访事件？”

“怎么说呢？现在不都是这样，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总要过得去不是，我们也没有必要因为这件小事把事情弄僵，适当妥协一点也好，留有将来办事情的回旋余地么。”小蔡说。

“是呀！回旋我们是留了，但是也得对得起下边的同志们，难道他们来到这里就不给我们一点儿表示。市场上还讨价还价呢？就算我们给领导们的面子，他们也得给我们个差不离。好歹我们对下边也得有个交待。我这里有一份预算报告，你们俩拿去做参考。”他从文件柜里取出了那份报告，递给了他们。

“既然这样，我们回头再跟他们谈一谈，尽量多争取一点。”随后他们又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中午。李强还留他们吃了一顿午饭。

（二三九）

晚上回来，刘玉柱和小蔡主要找老刘去谈这个事。他们到了老刘的房间，正好老刘也在。开始简单地说了几句客套，小蔡接着就说：“我们上午去了他们县委，找到了李书记，谈到现在，这不，我们刚刚回来，不知老刘跟胡主任商量过没有？”

“胡主任说，他想听听对方的意思。你们今天谈的怎么样？”

小蔡把今天上午谈话内容大致说了一遍。又继续说到：“各项费用通过计算大约在一百万以上，这还是减了又减，还给了他们一份预算报告。他们还说县里的工作，各个方面也得照顾到，你们用了人可以走了完事，县里用了人，还得从其他方面再找平衡。所以说，这次的恢复工程，也得照顾一下县里的关系户。李书记还说，既然你们省领导都出了面，我们哪能不给面子，面子要给，活也得要做，这个预算已经是最少得了，让我们来和你们商量。”说罢，把一份报告给了刘玉坤。

老刘说：“别看剧组给演员花钱那样痛快，对于我们这些办事的人员要求相当严格，这几年，在经济方面也是很紧张，在许多项目上，该省的省，该减的减，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即便是这样，也让我们办事的人相当不容易。电视剧卖出去皆大欢喜，电视剧黑了，就得砸锅卖铁。难啊！哪件事也得精打细算。特别是像我这个做外联的，还得对得起胡主任的知遇之恩。这么着吧，我这边再向胡主任申请申请，多给点，你们那边再多跑跑，大家相互面子上过得去。”

“多跑跑是应该的，谁让我们管上这事呢，不过老刘也得让胡主任舍得一点。我们辛苦点没什么，只要双方满意。”

经过三番五次，这个事总算了结了。有关文物建筑恢复的事宜，剧组出了五十万的费用，其他的什么事也不管了，一切后果和责任由赵县县委负责。

这第四条问题就这样处理了。前边提到的三条都好办，对于剧组来说那简直就是毛毛雨，赵县管上好吃好喝，还提供了有关广告的方案与设想，只要男、女一号返回，两天就能拍完。片尾加上那个所谓的“赵县人民政府的感谢”字样。那电影、电视剧最后不感谢一大堆赞助单位和企业公司之类。

至于那个晚会，对于多才多世的演艺界演员来说，不就是少一天走穴的时间，公司要求演员照办就是了。有关舞台布置与现场录制，自然由县里去办。只是给县内群众一个正面宣传而已。

他们一切的工作就这样顺利结束了。赵县县委感谢他们为赵县争取到了最佳效果，专门为他们举行了告别会，邀请他们随时到赵县做客。也是客套，他们俩欢迎赵县县委的同志们到他们那里。并且单独再一次和李强进行了谈话。李强同志还让秘书给他们准备了许多当地的土物产品。

（二四〇）

辞别了李强，刘玉柱和小蔡回到了宾馆。他们找到了老刘，短短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剧组要撤走了，他们也该回到单位了。这次来让他们结识了老刘，是他们最大的收获。并约好晚上再痛快地喝了一次。

这天下午，天气炎热，沉闷的空气渐渐压了下来，西北风吹来凉爽的丝丝细雨。天气的变化导致老刘没有出去，而是买来了小酒小菜，他来到了刘玉柱他们的房间。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一个为私人打工的高级职员，和二个为国家打工的高等官员，他们的酒也在喝着，都在诉说着打工的苦闷。这些苦闷，给他们这些高级知识分子，带来了许多生活的思考，创造了适应社会的机缘。也正是由于这些思考，让他们看到前边的荆棘和石崖，也认识到在发展的道路上，为社会新生力量怎样去寻找一条出路。不同的道路，巧遇的缘分，和这浓浓的醇酒，把这三个人紧紧连在一起，让他们倾诉，让他们陶醉，醉入那浓浓的梦乡。

不知道他究竟喝了多少酒，也不知道他们喝到什么时候。当大家醒来后，小蔡作了这样的一首小诗：

雨中鼾

雨中醉酒仙，

三人一对半，

不知何时醒，

天雨还在下。

他们与刘玉坤分别后，转瞬间，到了冬天。单位再次下达任务，让他们参加山城的升奥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