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海静的个人空间

    虽是初夏，午后的骄阳却炽热如火，周末是做家务的时间，一大早起来就马不停蹄的打扫。水房里洗衣机轰轰的转动着。洗衣、擦地、收拾桌子……一会儿还得上街给儿子买凉鞋。正在做着今天的计划，忽然被桌子上冲着电的手机铃声打断思绪。

    “喂！你好，哪位？”

    “文菲吗？我是白杨，我今天去县城，你有时间吗？”

     “哦！有时间！”

     “下午我去县城一个客户那谈生意，如果你有时间，谈完生意我想请你喝咖啡，好吗？”

    “好！”

    我几乎没有思索的顺口答应了。白杨是我的一位网友加笔友，家住农村，离县城二十多里，他虽然是一位普通的农民，闲暇之余还做着粉刷的生意，却有着一手好字和一手了不起的文章。我很佩服他的文笔，但是除了在他的qq空间和博客欣赏他的文章外，我一直没有见过他本人。没见过面的我们在qq里畅谈文学，说古今往来，也算是网络的老朋友了。接到他的电话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手里依然舞动着拖把，洗衣粉的泡沫被水冲击溢了出来，思绪随电话的落下而起伏。看看时间，不到十点，感觉钟表竟如此走的慢。没有心思去做家务了，心想这个白杨究竟是怎样一个有思想有品位的男人，期盼、等待在慢慢升沿……

以往午饭后总会午休一个多小时，今天却没有了睡意，躺在床上胡乱的玩弄着手机，不由自主的点开那个qq头像。

    “白杨，你在吗？我很无聊，我在等你到来。”

盯着黑色的头像不由得留言，呼的蹦上来一条信息：

   “我在呢，文菲，刚和客户谈妥了。记得我们聊天说过的那个‘江南雨’的咖啡馆吗？3点我在咖啡馆等你，不见不散！”

    “你的头像是黑色，白杨，你隐身啊？！”

    “恩！我一直藏着，等你的信息！我在路上开着车呢，一会到！”

    “ 既然开车就不聊了，我收拾马上过去！”

    几乎没有犹豫，我甩掉满身的疲惫，以往从不喜欢打扮的我今天例外的化了一点淡妆，墙上的那面镜子也派上了用场，看看镜中，发觉眼角多了几条皱纹，不由得涂了点眼霜。换衣、换鞋、拿起背包下楼……与其说是下楼，倒不如说是跑楼梯，忘记了邻居在午休，腾腾腾的脚步声在整个楼道回响……

    咖啡馆离我家不远，骑车子大概十分钟就到了。远远的看见一辆银色面包车停在咖啡馆的门口一侧，车号冀A 3308，这就是他给我提到过的他的那辆面包车了。我停下车子匆匆走进大厅寻觅着那个身影，几乎同时离门口不远处挨着窗口的一个角落里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站起来，向我打招呼，我料定这就是白杨！心揣着小兔子一样悄然的坐在白杨的对面，这是怎样的一个深沉的男人哦！中等个子，皮肤黝黑，铿锵有力魁梧的身材，炯炯有神的的眼睛，流露出中年男人特有的坚定和毅力。我还未开口，就让他的一段诗词占了上风，这更加让我确定他就是白杨！

江南梦，

梦江南，

一曲赞歌唱江南！

思也甜，

念也甜，

思念尽在山水间！

苦也恋，

甜也恋，

一片痴情撒江南！

泪水咸，

心依恋，

轻歌曼醉江南！

   这是我写给他的那段《江南梦》，他用来当做见面的开场白了。我傻傻得呆呆的站在那里！

   “坐啊，文菲！”

   “你怎么确定是我？”

   “你的脸上写着呢，呵呵。寻觅的目光，葡萄红色的秀发，圆脸，还有红色休闲服是你喜欢的颜色和款式，这足以说明你就是文菲！”

白杨吐字清晰的说着我身上的每一个特点，观察的如此细腻，难怪能写出一手好文章，不得不佩服！

   “服务员，来杯咖啡。”白杨招手叫来服务员。

   “先生，您要哪种咖啡呢？”

   “摩卡，不加糖！”

   “一杯速溶雀巢！”

    几乎是同时我和白杨向服务员点了不同的咖啡，而白杨点的是我喜欢的，我说出的是白杨喜欢的。四目相对，嫣然一笑。或是前世有缘，或是心有灵犀，彼此点的茶饮却是对方所喜欢的，我有点尴尬的不知所措。白杨倒是老练成熟，诙谐幽默的言谈打破了现场的紧张气氛。

   “也就说是咖啡吧，其实还不如白开水，呵呵，回头咱改行，白开水加豆豆，也能弄成西洋的咖啡。”

我噗嗤一声笑了，

    “开水加豆豆，滥竽充数没几天生意就砸了，这可不比你那粉刷，白色涂料加点颜色就变异。”

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回复他。

   “我们村里人，别说喝咖啡，要是出去干活，有白开水也就不错了，我很知足，遇上你还能和你一起喝咖啡，我多有福气，呵呵！”白杨手里边摆弄着服务员刚端上来的速溶雀巢边感慨的聊起。

    “白开水有白开水的味道，咖啡有咖啡的浓香，我喜欢摩卡，香气里带着一丝酸味，掩盖了香气的热烈，释放着本身的韵味。”我没有任何的拐弯，直截了当的说出了我的内心想法。

    “文菲，你和网络里的你不一样，文字里的飘逸没有你现实中的刚强。摩卡，不加糖的咖啡，散发着香气，却写满了酸涩，你有多少难言之隐？你又是怎样一个坚强的女子？！”

    顿了片刻，白杨用那浓厚深沉的男中音从喉咙里挤出如此低调有力的话语，我无言以对！眼前这个淳朴憨厚的男人是怎样的细腻，看透我的内心，我不能轻易流露，我不能在他面前露出我的脆弱！甩头朝向窗外，想掩盖脸上的忧伤。一只燕子不经意的在窗外飞过，触碰了窗玻璃，扑楞了几下翅膀，又辗转飞走。我低头望着眼前的咖啡，慢慢搅拌，转开了话题：

   “白杨，你有这样好的文笔，为什么不去报社或者网站做编辑，媒体很需要你这样的人，在家做粉刷又苦又累，总不如拿笔杆子坐办公室轻松吧！”

   “拿笔杆子是你们大学生的事，我从没想过，也习惯了这种生活，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在自己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凭一双手劳动，养家糊口，平平常常的过日子就行了。我只是农民，土生土长的庄稼汉，笔杆子再硬也是生活的调料，没用。”白杨无奈又伤感的诉说着他的心情。我像个孩子一样认真的听着他的故事……

   “我没有上过大学，高中的时候没有好好学习，父亲曾经是县高中一名语文老师，写作是受父亲的影响，父亲对我的期望很高，可是我偏科，不喜欢数学、英语，加上贪玩，高考拉下很多分。父亲想让我复读，我对文化课不感兴趣，就喜欢写写画画。父亲料想基础没打好，再复读也不会见效，于是让我参了军……”白杨押了一口咖啡，舒缓的讲起了他过去……

   “那年我十八岁，在那个寒冷的冬季我穿上了军装，跟随领兵的队长奔向西部走廊---甘肃平凉。那里的条件很艰苦。我被分到通讯班，我们班12个人，大家都来自全国各地，刚到部队的时候我不懂规矩，适应不了那里的环境，那时的我们气血方刚，啥都不怕，学校的书生气和社会上的坏风气同样也带到了部队。班长姓郭，湖南人，又黑又瘦，我们叫他外号‘黑锅’。军训的时候我总得捣点乱，小动作不断，一点没有军人的气魄，为此免不了挨训。那时候没有电话，我隔三差五就给家里写信，感觉父亲把我扔到千里之外是甩开包袱，让我在大西北吃苦受罪，心里有点怨恨。每次父亲的回信话都不多，但总是又叮咛的一句：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在父亲的信件中慢慢体会到了他的寓意，转变了思想，也慢慢适应了部队生活……”

   “通讯班待了不到一年，由于爱好写作，把平时在部队的感触和一些感想用文字表述出来，得机会也投点小稿。偶然的一次机会，排长在《兰州晚报》看见了我的一片小散文，找到我说部队就差笔杆子，你有一手好文采，何不调到部队宣传科做专职通讯员？经过排长的引荐，我被调到宣传科。宣传科比通讯兵要轻松的多，起码不出去修线架线，或许为了安逸，我同意到宣传科工作。每天都是看报纸，了解部队生活，写一些部队生活题材的文章，在此基础上开始写部队的新闻。最又收获的一次是在《解放军报》刊登了我的文章，那次小小的收获让我感觉很有成就感，也有了写作的信心。自此我对写作更加如痴如醉，新闻稿、散文、小说，都尝试着写，并且投递媒体。时间长了，也发表一些。”

   “不知不觉三年的部队生活结束，连长看我能写材料，给上级申请让我继续服役，我当时考虑到家里就我一个男孩，将来父母年纪大了需要我照顾，想了想还是复原回老家了。父亲耿直的脾气没有通过关系给我安排工作，我在家待了一年，想出去打工。农村老风俗养儿防老。父亲考虑家里只有我一个男孩，没有让我出去打工，出钱给我开了一家油漆店，让我学点手艺。刚开始技术不熟练，店铺生意萧条，和我一起长大的同村发小刚子懂得这门技术，他热心的当起了我的师傅，我们在实践中摸索中找经验，不到一年就闯出了自己的路子。刚子有个表姐叫娟子，有一手好针线活，是周边村里有名的裁缝，我当兵复原回来那年正好二十二岁，在那个年代的农村来说，我属于大龄青年了，街坊葛婶爱张罗，非要把娟子介绍给我。 那时候不懂什么叫爱情，只觉得娟子好看、漂亮，一条大粗麻花辫子齐了腰间。娟子不算很白，但是眼睛很大，说话很甜，属于泼辣干练的那种女人。葛婶说我俩性格虽然不同，正好可以互补。我和娟子见了两次就定亲了。过了五一，我们在父母的操持下，按着农村的风俗成了亲。婚后不久，刚子由亲戚介绍去了陕北开面粉厂，油漆店转给我一个人经营。我用这几个月挣的钱给娟子投资开了一家裁缝店，小日子过得不算富裕，但还很和谐。

    第二年秋天，儿子出生了，为了照顾孩子，娟子舍去了裁缝店，在家专职带孩子，儿子是我的动力，我干的更加有劲了。起早贪黑，有时候活多了出远门，晚上经常半夜才到家。刚开始妻子还能理解容忍，可是时间长了，矛盾久产生了。我知道妻子一个人在家带孩子不容易，我为了生计四处奔波也是为了这个家能过的好一点，可是后来每次回来晚了，都得不到一句安慰的话，妻子抱怨我身上有异味，就连我看孩子一眼都让我离得远远的，说身上的油漆味会刺激孩子，就这样，抱怨、埋怨、争吵随时爆发。离婚的念头在我脑中闪了，可是看着可爱的孩子这个念头瞬间打消。我知道她们母子也不容易，妻子一把屎一把尿的带孩子，可是她永远改不了急躁、火烈的脾气，这种态度让我很难接受。忙碌了一天回家，我不求她的甜言蜜语，哪怕只有一句安慰的话也心满意足。可是每次回来都是冷眼相看，要么就是争吵。我习惯了这种争吵这种态度，回到家不想说话。走进厨房本想能给肚子添点食粮，可掀开锅盖，饭菜已经凉了。凉了也无所谓，液化气上加热一下足以。再后来，回家到厨房，连凉的都没了。干了一天的活，回家没有一点的温暖，我都不知道自己辛苦挣钱为了谁？我真想永远在忙碌中，上紧发条不停的干活，或许只有这样才能不去想冰冷的家……”

    白杨这个刚烈的男人讲述着他的经历，此刻显得那么无助，那么脆弱，看着他发红的眼圈，我有点心颤，这个男人真不容易。我给他的杯子里加了点热咖啡，不知怎么安慰他才好。

   “转眼间，儿子长大了，儿子继承了我的基因，读书偏科，还爱玩电脑。儿子学习差，十五岁那年初中没毕业，就去北京打工了。他喜欢钻研电脑，在北京打工不到两个月，就被一家公司看中挖走，专职做电脑软件设计，只是因为文化肤浅，好多东西理解不了。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凭着他的悟性很块就能接收新的内容。儿子很争气，在北京工作不到三年，就已经成为公司的骨干，他每次打电话都后悔说知识太少，必须加班学习充电，才能更好的接收掌握新事物。

   儿子很少回家，我和妻子也很少吵架了，只是多了一份沉寂。我们很少说话，都是各干各的活，各做各的事。妻子不懂文学，也不喜欢我写作，她挖苦我说，还真想成作家啊，指望成作家挣钱养家就难死了。我在妻子的挖苦中煎熬的度日，心想，不管怎样吧，只要儿子有出息，即便婚姻再不幸福，我也要忍，让儿子有个完整的家。为了减压，我只有在文字中才能释放自己，在文字中才能感觉到我的存在……”

    白杨讲述着他的故事，眼镜里含着无奈和悲伤的泪花，我有点同情这个男人。在他的眼中，虽然有生活的酸苦，但是让我看到他的坚强，他的执着…….

“我写的那些情感散文、小说都是根据身边的故事和自己的内心体会有感而发。有时觉得我就是主人公，想改变又不能改变，我在无奈中度着日子，只有拼命的干活，拼命的写作，才能释放我的压力。曾试想，如果有一天不离婚，而是像小说里那样遇上蓝颜知己也足矣…….

   就这样我遇上你，你的文字涓涓细泉，融入我的内心，让我找到自我，让我重见阳光。每次干活回来我都会趴在电脑前，除了敲击键盘舞弄文字，就是和你聊天，读你的文字，只有在你的文字中我才能找到自我。我不想陷得太深，不能害你，你有家，有才华，又有份稳定的工作，你是优秀的，能够见到你，和你一起喝杯咖啡，我就知足了……！”

来一杯苦咖啡，

静静的坐在树傍。

看远山朦胧青黛，

看枝头鸟儿成双。

续一杯苦咖啡，

静静的坐在树傍。

看微风轻拂水面，

看水边岸柳轻扬。

呷一口苦咖啡，

静静的坐在树傍。

倾听花开的声音，

在心中缓缓荡漾。

我知道，

咖啡的苦涩

来自岁月的流芳。

我知道，

咖啡的醇香

来自岁月的绵长。

这一路红尘滚滚，

历尽了岁月的沧桑。

偶尔的苦涩滋味，

如梦似幻一样。

习惯了雪舞的季节，

独自举杯向月。

这一路风尘之中，

有你的笑脸一张，

温暖在心房。

   这脱口而出的文字写满了白杨的忧伤，我又能奈何呢？

   浓浓的咖啡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蒙蒙的热气在小屋里飘逸，屋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打在窗玻璃上留下长长的水痕，滴滴划落……

（雨中情.静  2016.12.27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