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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味[2015/11/26 13:13:08|by:风暖心情]
张玉茹

春味

乍暖还寒。

闲了一冬的村妇们早等不及了,扯着冬的尾巴就像踩了溜冰车一样跑出家门,三五成群街心聚堆儿,唧唧喳喳就像一群花喜鹊。惊得冬悄悄缩了头,夹了尾。

“二月二吃春饼了吗?”这问话引出一长串糖葫芦般夹酸带甜的嗔怪:什么二月二懒老婆掉泪;什么过了二月二,心再无闲的份;什么年肉已吃完,什么男人已上班……

女人们的话题是应景而发的。谁家的一只鸭子在一堆乱柴中静卧了一会儿,扭摆着走开了,丢下一颗硕大的蛋。这才是绝好的素材呢。女人们的想象里终于得到了酣畅淋漓的发挥。鸡生蛋蛋孵鸡,天上的牛郎会织女,地上的老鼠正娶妻-----嬉闹声响彻村庄上空,惊飞了南头树上搭巢的喜鹊,扑楞楞唤醒了沉睡的大地。女人们有如草籽的心事,于是萌生发芽的意念。

女人的世界永远充溢着一股春味儿。就是春风吹得张张笑脸又黑又粗也不见有人

怨悔。女人们在街边一站宛如一幅早春图景。院门里的烦恼与怨气是女人们早已做好的一只只风筝,只要到院外去,约来姐妹们聚在暖暖的阳光下,一松手,那风筝就飘远了。岁月在她们额头刻下匆匆走过的痕迹,她们依然如春花般美丽耐看。四季风吹日晒的黑皮肤显得更成熟,更有魅力。

这一群女人没有一个去奢望似乎是命里注定的无缘的福分---到美容院把眉毛剔掉,再画上令人心生怜悯的“柳叶儿”眉;到商店去买涂料似的擦脸霜;或者摸它一个血红的唇……这群女人是认命的。她们觉得生在了农村,嫁在了农村,就该“穷命”,经不起阔绰的折腾。她们安于春种秋收,不厌烦忙碌琐碎的一日三餐。唯一的精神追求就是姐妹们融合的街头聚会。诉己述人,谈天说地。只等日近午时或日落三竿,匆匆散去,再细斟酌柴米油盐。她们绝不羡慕那些在大冬天只穿一条超短皮裙在街上扭捏的“小姐”们。看到她们冻得发紫的小脸儿在一头染黄的金发的衬托下更显惨淡的摸样,就会不自禁的低劝一回:还是穿上长裤的好,要不年岁大了会落下病根的。就是遭了白眼,也不懊恼。仍以同情的语调在“小姐”背后啧啧:看冻的那个颤微微的样儿,咋就不爱惜自己呢?一个“爱惜”含多少女人对另一种女人的同情于怨艾,只有浮游于蓝天的白云知晓。

女人与春味儿有什么关联我却说不清。整个白茫茫的冬天,她们拥在温暖的室内时,街道上就像另一个世界一样,冷清孤寂、荒凉萧索,没有一丝生机。路上的行人畏着寒风缩着头颈,一幅霜打的模样。而当女人们耐着初春的寒意街中一站,再看路上的行人,脸上有了笑意,走倦了的双腿也不再是木扎扎的伸展不开了,小贩们的吆喝声清脆又抑扬顿挫,听来歌唱一般。小贩嘴贫,见了女人们叫上几声大姐,来上几句无关痛痒的笑话,而后心情舒畅地驱车远去,叫他的卖,挣他的钱。女人们总有干不完的家务,街头聚会也是手不停闲。夹着刚织或已织了半身的毛衣,拎着圆滚滚的毛线团,或牵了刚刚学步的娃儿。女人们的劳作既简单又复杂。这些只有女人们心中才有数。一边做着自己的事,一边逗着贫嘴的小贩。一件件毛衣成型在谈笑之间。

街两旁的树也闷睡了一冬,想再伸个懒腰接着做它的梦。被女人们的喧闹声扰烦了,睁开惺忪的睡眼,正好被温暖的阳光抚照着。它们这才知道,冬天已悄然走过去。急忙忙吸几口融化的雪水,再把一个个孕育春天的芽孢举到枝头。有眼尖的女人抬头望见:哎呀,树要长叶拉。齐刷刷一排目光射过去,一冬不曾言语的树竟羞答答起来,赶紧晃几下沉重的头,告戒女人们这不是春天,还会有冷风笑脸。

女人们才不在乎呢,依然笑语不断。春天的手儿在女人们的胳肢窝里焐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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