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的鱼

朱彩娟

娘有两个嫁妆，一个是红色的木箱，一个是蓝底白花的印花包袱。爹说，当年娘就是带着这两件嫁妆来到俺家的。

说起这个红色的木箱，那也是有一段传奇故事呢。上周，姥姥去世后，清理姥姥的房间。舅舅问俺娘：“你这箱还要不？不要我可就劈柴生火了？”我娘当时就说：“要呗！俺的嫁妆啊，还拉回俺家去！”

说来话长，那是一个下着雨的傍晚，天已经擦黑了，七八岁的我不知道爹娘为啥又吵起来了，吓得我哇哇大哭，连住在隔壁院里的奶奶都听到，可是任奶奶怎么拉着我娘，娘依然流着泪冒雨把自己的嫁妆——也就是那个红木箱，搬上了平板小拉车上，回同村的姥姥家了。我猜，娘当时一定是寒了心了，才用拉回嫁妆这样的方式跟爹闹了一场。

就是这样，娘的嫁妆回到了姥姥家，放在了姥姥的屋子里。

我小的时候，家里就有两个家具：一个是抽抽桌，一个是箱。“抽抽”在俺们无极是抽屉的意思。抽抽桌上面有三个抽屉，下面有一个对开门的小柜子。我小的时候也经常跪跪在方凳子上在抽抽桌上写作业。那会我家抽抽桌上也就放一个圆盘的梳头镜子，抽屉里放些烂七八糟的小物件。下面柜子里有一套茶碗，一个茶壶，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拿出来用用。那个箱就尊贵些了，平时就放在炕的一端，放着一家人的衣服。箱下面是平的、没有腿，一个带边的盖子扣上去，便严丝合缝了。

周末回家，我一眼就看到了娘的箱。看着那斑斑驳驳的红漆，因为岁月的沉淀，虽显得不那么鲜亮，却依然透着朱红。老公开玩笑说：“咱家这箱可是有历史了，怎么不得40多年啊！”不想娘却说：“俺都六十多了，打我记事儿起这箱就在俺家，当时俺爷爷就说过，这箱啊，是从地主家分给贫农成分的俺家的……”一听这话，我和老公都惊呆了。娘接着说：“俺结婚的时候，家里穷，你姥姥就把这个箱给我当了嫁妆。那会村里还时兴陪送个包袱，可是哪有啊！你姥姥就把自己当年结婚时娘家陪送的包袱给了俺，又当成了我的嫁妆……”

拿起抹布，我清理箱的里里外外，这才注意整个箱上没有一个钉子，全是传统的榫卯结构做成的，平面和立面也是一个个“梯形”交错固定在一起。在盖子上，有需要钉子的地方，也只是用直径两三毫米的圆柱型小木铆，铆在一起。也不知道当时的木匠怎么车出来这么细的类似钉子一样的“木铆”，又是如何钻了那么规整的圆形小洞洞。现在科技发达了，反而更怀念传统的物件。

娘的嫁妆转了个弯又回我家了，这箱更像是一个传奇。在娘的眼里，那是姥姥给她的好物件，是一份体己、是一份关爱。此时，爹娘也都六十多岁的人了，我只愿爹娘互相陪伴，吃好喝好身体好，快快乐乐的过晚年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