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雨博客

    这些日子以来，赖三火上大了，嘴唇长了一个特大个的燎泡。

    唉！也怪这烦人的鬼天气，一直下雪。

    其实，那哪里是天气不好啊，是那一圈即将要出栏的肥猪惹的赖三上火，那可是他半辈子的积蓄啊。

    赖三本指望过完年，生猪出栏率低，自己好好赚上一笔。可谁承想，生猪出栏率是低了，可买肉的也少啊，自然没有几个杀猪的买生猪了。

    年前吧，赖三的猪就150左右斤，按说也可以出栏。可他怎么盘算都觉得，年后卖生猪比年前划算。所以，不管媳妇儿咋嘟哝，他就是不卖。过年那些日子，人家别的养殖户都年前将猪卖了，现在一心走亲访友、串门、玩耍。可他到好，整天忙活着给猪填料、上水、烧炉子，那个精心劲就甭提有多精心了，比伺候他老婆做月子还精心。

    可眼看正月就要过，天气贼冷不说，还总下雪。道路处处都是明晃晃的冰板，光滑得跟镜子似得，基本没有人外出。

    赖三看着这白茫茫的世界，心里这个烦。他整天电话不离手的找猪贩子，可人家都说现在路没法走，肉也卖不快，没法抓生猪。他也不顾得伺候那些宝贝肥猪了，整天的唉声叹气，看啥啥不顺眼，偶尔倒背着手到猪圈走一圈，一看老婆在猪圈忙活，便耷拉着脸子数落一通：“你总瞅这些赔钱的玩意儿干啥，告诉你啊，你要是累死猪圈了，可跟我没关系啊。”

    赖三媳妇也不理他，更不还嘴争吵，只管干活。只是一大袋子的饲料，从不学赖三一下扛到肩膀上倒进猪槽里，而是，拿一个水瓢一瓢一瓢的舀进食槽里。猪圈里的粪便以前都是赖三用一个大铁锹往外清理，而他媳妇则用一个小铁锨不紧不慢的清理，她心里明白，这个数落她的人，其实比她还要累。她唯一要坚持做的就是将猪舍打扫得和以前一样干净整洁，让这些赔钱货等到买主到来。

    这些日子，赖三也咋出门了，即使有事非得出门，也是耷拉找脑袋，走的匆匆忙忙。生怕别人戳他的软肋，看他的笑话。自古以来养殖户都是年前出栏，从来没人将肥猪养到年后出售的。可这个赖三偏偏不信邪，非得异想天开，玩新花样，让自己载跟斗，载大大跟斗。

    即便是不大出门，偶尔他也能听到，隔壁麻将桌上传出关于“肉”的话题。张说：“我过年的肉刚吃完，今天新买的，价格涨了。”李说：“是啊，我妹妹也说肉涨价，她昨天新买的。”王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还别说，赖三这小子这回还真就赚了哈，肉涨价了，让他给逮着了。”边上看热闹的狗子平时吧，总也不言语，可一提到赖三的猪，他就来劲：“逮着啥呀，现在有几个买肉，过年的都还没吃完呢，我看那，非赔上不可。”赖三听了，心里那个针扎似的疼，也不好找人家发火，只能暗气暗憋，腮帮子磨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八月初养殖户都进了小猪仔，可赖三却迟迟不进，不管媳妇儿咋催，他心里有一定吃亏，就是不进。直到八月底才到东北进来了瘦肉型猪仔。按正常要比别人家晚出栏差不多一个月，按照赖三盘算好的，真好到正月低出栏。

    刚进猪仔那会儿，赖三看着自己精心挑选的这批猪仔，心气那个高，气儿出的那个顺畅，就像当初晓梅给他生儿子那天一样，都是发自内心的美，脸上的笑都是从心底绽放出来的。猪仔也顺他意，长的水灵灵，圆瓜瓜的，小尾巴翘起“咯咯”地欢蹦，一天天眼看着小猪变中猪，长得那个快，那个欢。

    可眼瞅着就要出正月了，雪不化，买猪的贩子也不见影子。这要是不卖，这一天天的白吃饲料，猪还不再增长，干看着赔钱。这把赖三给愁的，眉头紧锁，牙花子嘬的“嗞嗞”响，一夜起来，嘴唇上就长了一个特大的燎泡。

    唉，这可咋整！

    赖三天天拉着个大倭瓜脸，好像谁都对不起他。要是再有半个月这猪卖不出去，就得学佛教善人放生不可了。赖三接过媳妇给他削的酸梨，嘴张了几下，梨没咬着，嘴唇的燎泡还破了，黄水顺嘴角流了下来。他一生气，将媳妇给削的酸梨仍进了泔水桶里。

    赖三坐在炕沿上，耷拉着脑袋。媳妇到卫生所给赖三买来了双氧水和消炎药，拿棉签蘸了给赖三擦洗，然后叨咕：“快吃点药吧，要不烂大发了，连饭都吃不了。”赖三接过药，用手指慢慢地捅进嘴里，喝了一口水，将药咽了进去。

媳妇在一旁心疼的数落：“唉，就算是放了生，也别搭上性命不是。这也怪你，当初不听话，非得出新，才弄成今天这个样子。话又说回来了，既然你要出新，那就得经得起失败，出新就有成功与失败，成功了算你幸运，失败了学到了经验。”赖三媳妇没完没了的叨咕，赖三从未有过的酸楚涌上了心头。“唉”的一声叹息，一仰身子躺在炕上，大手捂住口鼻，眼睛紧闭，咽喉里怪异的“嘤嘤”声明显的往肚子里咽。

    媳妇看了，不再言语，拉过炕跟的椅子，坐那委屈也不打一处来，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吧哒吧哒滚落下来。

    突然，赖三放在炕稍的手机响了起来，赖三没动，媳妇站起身，拿起手机，划开有气无力的接听：“喂，谁啊？”只听那头很柔和的问：“是赖三老兄家吗？你们的猪卖吗？”赖三媳妇一听脑袋就像鸡啄食碎米一样不停的点着：“卖——卖，你们是哪儿？”问完突然冲赖三：“买猪的！”赖三一听一骨碌爬起来，激动带磕巴：“谁…谁……谁呀？”媳妇泪汪汪的笑答：“鑫华畜禽养殖专业合作社！”

    赖三接过电话只听那头亲切的说：“我是鑫华畜禽养殖专业合作社，听说你有一批肥猪要出栏，但眼下又没市场，所以我们就帮你联系了一个冷鲜肉分割基地，你看要是愿意，我们明天就让他们去看你的猪。”这把赖三给美的，嘴了笑歪了，不停的说：“愿意，愿意!”

    第二天，一辆大卡车和一辆轿车慢慢悠悠的滑着冰道开进了赖三的院子，将一圈的肥猪全部装走了，也真的让赖三大大的赚了一笔。   

    几天后，大家发现赖三特大个的燎泡不见了！

（此文获2015年第三届“鑫华杯”文学征文活动一等奖）

2015年第三届“鑫华杯”文学征文活动获奖作品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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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处: 滦南古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