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雨博客

                          二娘

                      文/心雨

    女人如水。冬季的寒冷，无情的冻结了她蜿蜒舞动的身姿；暖春的温情渐渐融化了冰封雪僵；夏日的骄阳下使她更加清澈奔放；瑟瑟秋风中又让她承载着无数落红的悲凉。可无论怎样，即使她被冰僵时，也会闪耀着她玉体晶莹的光芒，即使她在无比的悲凉中还细数着花开花落的轮回，为那凄凄落红而吟唱着忧伤的送别之曲。这就是水独有的柔善，也是水独有的刚强。——题记

   步入中年的我，一提起关于女人的话题时，我便想起二娘。老家的许多人都以为，她因是我二伯父的老婆，所以我才要管她叫“二娘”的，其实，不光是因为她是我二伯父的媳妇，确切的说是因为她是我二伯父的二夫人，所以，我们才管她叫“二娘”。打我记事起，二娘就是一个双目失明的老婆婆，个子不高，黑黑的容颜上刻满了岁月的年轮，额头上的每条邹文都是沧桑的写照。粗糙的双手，深深的纹路，就足以证明她的勤劳与贤惠。二娘虽然双目失明，可一家人的洗衣做饭，养鸡喂猪都是她在忙活。记得那时候，我看着二娘做家务走路的样子不像瞎眼人，还悄悄的用手在二娘眼前晃动。见二娘没有反应才相信二娘确实看不见。

    二娘一生非常的清苦，却很坚强。她在我们一家人的眼里看来，她是一个诚实守信，贤德仁厚之人。记得，小时候奶奶常告诫我们所有的晚辈，每个人都必须尊重二娘，孝顺二娘。小时候不懂得，慢慢长大后才明白奶奶的话语，也真正的读懂了二娘！

    二娘的家在一座山脚下，一场罕见的暴风雨袭击了二娘的家园，从山顶上下来的泥石流将二娘的家和田地全部掩埋。幸好一家人撤离得快，才索性保住了性命。风雨过后，二娘没有了家，上无片瓦，下无寸土，连基本度日地口粮都无一粒。爷爷正好路过，看到此情形，心生怜悯就将身上仅有的6块大洋给了二娘一家。

    爷爷要他们一家找个落脚的地方，再做点小生意。当时，二娘一家人千恩万谢的。然后，就在小镇上租了一间狭小的店铺，开了间豆腐坊。可是，一个种地哪里会做生意，小本生意需要精打细算，可一个本分的庄稼人哪里会呀！一个铜子给二斤豆腐，可许多买豆腐的都明明够二斤了，还要掌柜的再给添加一点，二娘的父亲出于难为情，就添呗，这样一来，吃亏的往往是自己。就这样一来二去的，几个月后，不断没赚到钱，还亏了个本朝天。无奈之下，只好讨饭远走他乡。

    在临行之前，二娘的父亲背着二娘来到我家，一进门就给爷爷跪下了，并眼泪汪汪地说：“大哥，你的6块大洋我是说啥也还不起了，我和金秀妈商量好了，把金秀给你家吧，别看孩子只有6岁，可非常的懂事，也乖巧，让她给你们家洗洗衣服做做饭吧。”爷爷见状，赶忙拉起二娘父女两说道：“不行，不行，老弟，你说的这是啥话啊，这是千万要不得的，娃才一点点大，再者说，我又没有让你还我大洋，当初，我给了就没有要你偿还的意思啊，这是又何必呢？几块钱犯不着啊”可不管爷爷怎么说，二娘的父亲就是非让爷爷留下二娘不可。二娘的父亲说：“出去也不知道是死还是活，我也希望给孩子找个好人家，这样，我也就安心的出去了，这样吧，如果老哥你要是不嫌弃就让金秀给你做童养媳吧。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起来了。”爷爷无奈之下只好同意了二娘做大伯父的童养媳。

    从此，二娘就成了大伯父的媳妇。别的女孩6岁时都还在父母怀里撒娇时，二娘却做了别人的童养媳。每天天不见亮就起床，开始了一家人的早饭，那时候，我们家家境富裕，二娘和一个老妈子住在一起，那个老妈子还常常欺负二娘。但二娘从不对别人讲，总是任劳任怨的干活。

    因为二娘老实忠厚，所以常常遭到其下人的排挤和诬陷，故此，也没少被奶奶打骂。但，她从不抱怨谁，总是将所有的错都扛到了自己身上。渐渐地大伯父和二娘都长大了，大伯父也开始袒护起了二娘，常常是看见二娘干活就是不让干，非得让下人去干不可，还偷偷的给二娘买首饰或好吃的。

    奶奶是个特聪慧的女人，大伯父的举动早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便和爷爷商议把大伯父和二娘的婚事给办了。在二娘15岁那年，爷爷奶奶便为大伯父和二娘举办一个盛大的仪式，向所有的人宣布了二娘是大少奶奶的身份。二娘才真正的做起了大少奶奶。二娘虽然做起了少奶奶，但 依然和下人们一样，什么都做，没有一丁点的少奶奶架子，过去欺负过她的下人们，二娘也没因身份的不同而整治过她们，更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不同而另眼相看过她们，而且还处处的关照她们。

   可这人的命运真的谁也无法预测。就在二娘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时候，命运却和二娘开了一个二娘永远也未读懂的大玩笑。大伯父在陪爷爷出门做生意的旅途中病故了。此刻，二娘，欲哭无泪，怪天天不应，怪地地不灵，哭诉都无门。随后的两年里，家道中落了，爷爷也身体也不如从前，整日和药渣子打交道，无力在去外面经商。只好让年幼的二伯父陪管家去外面打理生意。

   渐渐地家庭的日常开支都难以维持，那些曾经的老妈子、大丫头们都相继离开，家里的琐事都二娘一个人扛了起来。爷爷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的情况下问二娘：“金秀，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要不给你找个好人家吧！”二娘眼泪汪汪的摇头道：“不，我生是你们家的人，死是你们家的鬼!”爷爷看二娘的话语是那么的坚定。也就不好说什么，话题也就只好作罢。后来，爷爷和奶奶商量再三，就决定让二娘和二伯父转房。

    二伯父通过几年的锻炼，生意虽然没有做好，但人却出落成了翩翩少年郎，给提亲的人也不在少数，可二伯父心高气傲，就是没有一个被二伯父看中的。后来父母决定要他和嫂子转房，他才急眼了说：“我有女人了，是管家的外甥女。”爷爷奶奶看二伯父的样子，也感觉到儿子是铁心要娶管家的外甥女了，也不敢深逼儿子，再说也得顾及管家的面子。最后爷爷、奶奶就和二娘商量，只能委屈二娘了，就让二娘做了二伯父的偏房媳妇。而二伯父打心里不愿意和嫂子转房，但出于孝道不得不答应了婚事。于是二伯父和管家的外甥女先结婚，在外面做生意，在外面居住，只有家里有大事需要拜祖的时候爷爷、奶奶才允许大夫人回来，平时，二伯父必须按规定回家。

    二娘和二伯父转房后，大家都感觉对二娘不公平，而二娘却特知足，总是尽心尽力的照顾一家老小，即便是自己病了，也不肯休息，总是希望二伯父在外面安心的做生意，从来不和大夫人争风吃醋，二伯父和大夫人祭祖回来，二娘还将自己的房间让给二伯父和大夫人，自己去和孩子们睡。有时候奶奶看了心里也感觉不公平：“金秀啊，你可以让她去客房睡，怎么要给她让地方呢？”二娘摇头道：“妈，她也不容易，大老远的回来一次，我常年在家，有妈疼我。”奶奶常常对二娘摇头叹息：“金秀啊，妈对不住你啊，我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不该让你跟了老二。唉，我这是造的什么孽。让你跟妈受委屈。”二娘总是笑眯眯地和奶奶说道：“妈，瞧你说的，我这不好好的吗？看我的儿子，你的大孙子多可爱，我多幸福啊！”奶奶听了眼睛含着泪花道：“我这是几世修来的福，能遇到你这么个好儿媳妇啊。”

     转眼，二娘就从旧社会走进了新中国，自己也生了三个儿子，和大夫人生的3个孩子们一齐排行，大夫人生了二哥、姐姐和6哥，二娘生了大哥、三哥和五哥。二娘看着孩子们打心里地开心，而大夫人也比年轻的时候通情达理多了，也经常地会让二伯父隔三差五的回家和二娘团聚。

    原本以为二娘幸福的日子来临了，可二伯父突然身上长了许多红斑疮，看过无数的大夫也不见好，后来，有人说二伯父是得了麻风病。突然，有一天，二伯父不见了，家里和大夫人那里也都炸开了锅，连村里的村民也都帮忙到处寻找，可找了数十天也没有结果，后来一个住在雅砻江边的老大爷告诉说，他曾经看见一个人在这里跳江了，还有一双鞋在岸边。二娘和大夫人到江边拿回了鞋，确实是二伯父的鞋，家人无奈之下只得给二伯父埋了一座空坟。

    二娘悲痛万分，但从不在奶奶面前显露出来，总是一个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哭泣，由于过度的压抑，各种疾病也就追随而至。终于，身体难以支撑心伤，患上了全身麻疹。据说，这种病很难有人能够逃得脱死亡。可坚强的二娘活了下来，只是从此，双目失明了。

    二娘病好后，发现自己双目失明时，有过好多次的轻生念头，可她一想起年幼的五哥时，就放弃了死的念头，耳边总是有五哥稚嫩地呼唤声。二娘暗暗地下决心，一定要坚强地活着，年幼的儿子没了爹，不能再没有娘。从此，二娘一次一次的跌倒，一次一次的站起来。常常因练习走路而跌倒，摔得头破脸肿，身体碰撞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但二娘从没哭泣过，更没有停下过练习地脚步。二娘从卧室到厨房，从堂屋到庭院有多远，要走多少步，二娘都细心的计数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二娘终于熟悉的记下了家里、家外、房前屋后的距离与物件。

    家里的道路布局二娘都清晰地记在了脑海，可洗衣做饭也是问题啊！二娘为了点燃灶堂里的火，不知烧伤了手指多少次呢，可她还是坚持学抹黑做饭，一次、两次、三次、、、 、、、二娘不知练了少次、多久，终于可以通过直觉和耳朵听声，轻松的将灶火点燃了。更可以通过听音知道锅里的水是否烧开，通过闻味知道饭菜是否熟透。二娘的坚韧真的很让我感动，难怪奶奶总是教育我们做女人就要像二娘一样！

    二娘比奶奶只小17岁，可她总是恪守着做儿媳的守则，总是百般的顺着奶奶。在她晚年的时候，儿子们都成家立业了，而且孙子孙女都一大群了，可她还是坚持要和奶奶住在一起，她说：“婆婆活着，我就是儿媳，我就得好好的照顾老人。”直到后来，奶奶说什么也得般到我们家后，她才和她的儿子住在了一起。

    多年过去了，我也步入了中年，二娘也在20年前驾鹤西去了。可她的模样还深深地映在我的脑海中，她摸黑做的饭菜还是那么香喷喷地，而且，每当回到老家和亲人团聚时，哥哥、姐姐、嫂子们，我们总是说起二娘，说她的坚强；说她的善良；说她的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