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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炕头[2015/10/21 10:24:48|by:wuwanxiansheng] 
| 热炕头 尝对子瞻“春江水暖鸭先知”一句产生怀疑，按惠子的逻辑，子瞻非鸭，安知鸭先知？就算惠子认可，鱼也不服气呀，都是在一条江里混，凭什么就一定是它鸭先知呢?倒是秋叶飘零俺妈先知，秋风什么时候起，秋叶什么飘零，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我妈绝对是第一个知道的。有人说别把话说绝了，不出丰各庄，就有一个老头不服，此人人送外号夜猫子，觉少，非要和我妈争争这个第一，秋风刚钻进窗棂，他就悉悉嗦嗦穿好衣服，背着筐头赶到沟坡一看，树叶早已被我妈赶成一堆一堆的了。 我是一九八二年升入初中的，那时候没有《教育法》，即使有，教育法的伟大光芒也照耀不到这穷山僻壤，我们那时候的老师那叫一个黑呀，早上上早自习，要求我们六点以前必须倒校！这在夏天天长一点还好点，这十月一一过，天短得比兔子尾巴长不了多少，再加上我家离校还有五华里的路，我得五点多就得背上小书包，摸着黑走在乡间小路。中间还要过一座古坟，每当接近古坟的边，狐狸鬼的传说都会使我的汗毛立起来。为了不让我们空着肚子上学，每天早上妈妈都要给我们做饭，妈妈是几点起的，只有风知道。妈妈总是搂了一伴儿（方言，音译）树叶，然后精确地算准我们上学的时间，等我们睁开眼，妈妈早把热腾腾香喷喷地饭端到我们的面前。等我们吃得满脑门子冒汗，肚子圆鼓鼓的，背起书包上学。妈妈拾掇完桌碗，再去背先前搂的树叶，等把树叶背回家，天才刚麻麻亮。 就这样辛劳，妈还非常满足，妈说我二哥出生那年闹大水，锅内无米，灶下无柴，就是想搂树叶，往哪儿搂去！ 父亲去世后，妈妈的取暖问题让我们伤透了脑筋。按暖气，还得伺候炉子，再说万一弄不好，再中了煤气。使空调屋子太干，大哥说买点柴头吧！妈妈坚决不同意，说柴头烧炕太热，你们的爸爸会上火的。 “妈，爸爸已经走了！” “你们说走了就走了！” 妈妈抹着泪，带着哭腔儿，近乎咆哮地吼道。爸爸走后，炕头总是闲着，我们轮番劝了多少次都不管用，妈妈说炕头得给你们的爸爸留着。冬天我们想把妈妈接到县城，毕竟那里的取暖条件比乡下好点，妈妈执意不肯， “我去了你们的爸爸怎么办，，你们的爸爸回来会找不到家的。” 爸爸过去是生产队里打冬网的主干，每一次打冬网都是阎王打照面，当地有“穷冬网，富丝网，没有娘的孩子打风网”之说。打冬网可并不象有些影视作品描写得那样轻松，在凌板上拉拉网，有时候网线在凌板下被什么东西挂住了，还需要钻进齐腰深的冰凉的水里松开，否则拉不动不说，还会把网撕个大口子，鱼一条也逮不住。那段岁月留给爸爸的两个纪念，一个老寒腿，腿上爬满了比大拇指还要粗的静脉，二一个就是腰疼。爸爸每次出去打冬网，妈妈领着我们哥几个，象一群小燕似的，扒着小窗户，望着窗外月升月落，我们仰着小脸问：“妈，爸爸什么时候才回来，我有点怕！”妈妈含着眼泪没有回答。 爸回来了，脱掉了带着一身凌荐儿的衣服，来不及换上干净的衣服，用他那长络腮的大胡子，从炕头到炕尾，把我们哥几个的小脸挨个儿亲个够。妈妈默默地把我们挪开，做为一个女人，给自己男人的除了自己热乎乎的身体就只有除乎乎的炕头了！ 妇女能顶半边天，那时候可不是光喊喊的，在地里干活妇女能顶一个壮劳力甚至一个半！栽稻子，早春天气，水还是比较凉的，妇女还有自己的生理期，回到家里还要照顾老的小的，吃的穿的，但是自己吃什么？妈妈跟我说，吃饭的时候自己要跑到一个角落里吃，怕被别人看见，捧着吃，只是一些碾碎的玉米轴、山药叶，家里唯一的一点粮食全贴给爸爸了。妈妈说爸爸是家里的天，天不能塌，你们的爸爸不能倒。 后来爸爸得了脑血栓，为了让爸爸加强锻炼，一到冬天，妈妈就拉着爸爸去搂树叶。爸爸穿得一身光鲜，而妈妈自己却穿得破衣烂衫，花白的头发上顶着一头草屑，妈妈说男人出门穿得是女人的手！夕阳下，爸爸骑着三轮，妈妈在后面推着，爬行在乡间小路上。我们给家里买去的吃的，无论多少，妈妈总是让爸爸一个人吃，苹果吃得都干了，桔子吃得都长了毛，烂了扔了行，可是妈妈就是一口也不往自己嘴里放，妈这一辈子心里装得全是自己的男人孩子，唯独没有她自己。 爸爸走了，一到冬天，无论外面刮多大的风，妈妈总要背起筐头搂树叶，妈妈要给爸爸烧一个热炕头。直到有一天，妈妈象一片树叶一样，从大沟坡上，飘到沟底。我们把妈妈搂到怀里，千万遍地呼唤，妈妈睁开了眼，目光从这个儿子身上滑到那个儿子身上，脸上闪过一丝狡猾的表情，把嘴贴到我的耳边，轻声说： “你爸托梦来了，说那边今年冬天特别冷，我得多搂点树叶，到了那边好给你爸烧个暖暖乎乎的炕头呀！” “二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一个普通的热炕头，难怪被写进男人宪法大纲，作为男人的最高理想，被男人们追求了几千年呀！ 刮风了，窗外树叶飘零，透过熠熠的泪光，我仿佛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驼着背，背着筐头，爬行在故乡的大沟坡上。 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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