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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拖车[2015/9/10 14:18:23|by:wuwanxiansheng]
小拖车
说起小拖车,不得不提丰各庄街上最富传奇色彩的、蹲过大牢、上过县宣传橱窗的、叱咤风云的人物——梗叔。这个梗字在文安的方言中可是一个极富表现力的词,比如长脖子老梗(一种水鸟),从中作梗(使坏),长虫吃亭杆儿(高粱去穗后的顶部)—梗了脖儿了,梗屁朝梁了(死的一种说法),那么梗叔的“梗”又是何宗何派?
六七十年代的丰各庄物质生活极其落后,精神生活更加落后,全村只有唯一的一件高档家用电器—话匣子(收音机),现在丰各庄人的方言中还保留了这个词,比方说某某人健谈,说话又不着边际(不着谱)就说跟开了话匣子似的。这个话匣子荣登丰各庄街的时候可是享尽了风光。一屋子两炕,外加半街筒子人,全都伸长了脖子,想一睹这声音如何从话匣子里钻出来的。一只长满厚厚大茧的手拧开了一个小轴儿轴,话匣子就“滋拉拉”地叫起来。长满厚厚大茧了手拍打话匣子,话匣子可能也是欺软怕儿硬,不敢“滋拉”了,又一巴掌拍下去,话匣子扯着嗓子喊起口号来:“打倒……”,人们摇摇头,背着手一个个走了。本想听一听老戏或文明戏,合着就会大嗓门喊口号呀,丰各庄街上随便拉出一个人来,都比他嗓门高。
就拿黑儿伯来说吧,那嗓门,这么跟你说吧,大堤决口子那年,人们打桩,风借水势,水向风势,那浪头跟一头老牛似的, “哞哞”叫着向人们扑过来。黑儿伯站在水里,水都快没了脖胳儿,嗓门一亮那叫个高呀,打桩的棒小伙们愣是没有听见风声水声,把一条肆虐的水龙拦腰斩断!保住了一洼的庄稼。
后来水退了,人们重建家园,砸庄窖(庄基),黑儿伯给人们喊号子:“端起来哟!”“嗨嗨哟!”一个个棒小伙儿,身子跟着了火似的,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后来村里出了电夯,黑儿伯背着手,跟在电夯的屁股后面:
“端起来哟!”
“行了行了,你喊了一辈了还没喊够呀,该歇歇啦!”
黑儿伯灰溜溜没趣地走开了,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老了,不中用了!”黑儿伯临咽气的时候,村里人来给他送行。黑儿伯的两眼紧闭着,胸脯跟个风箱似的呼搭呼搭,只有进的气没有出来的气。不知谁贴着黑儿伯的耳朵喊了句:“端起来哟!”黑儿伯两眼睁开,喊了句:“呼儿嗨哟!”然后两眼又闭上了,脸上带着微笑,离开了这个世界。
丰各庄街这个男高音歌唱家给那个时代的人们的精神生活抹了浓重一笔,多少辈以后,人们一提起男高音,就自然想起黑儿伯。戴玉强厉害吧,在全世界那是属得着的,可是到了丰各庄街上,排不上号。
论喊的属着黑儿伯,要论起说的,那就属着拴爷。丰各庄街说不叫说叫数,拴爷最拿手的就是数大五荤,有大五荦就有小五荤,至于哪大五荤哪小五荤,惭愧,我已考证了大半辈儿,没有考证出个头绪,只隐约记得这是村里最有智慧、最有见识的人说得小段子,带点黄头,爱编排(讽谏能劝戒)个人,被编排的人往往直着脖子跟着别人一起哈哈傻笑着。等你回过味来,数大五荤的人拍拍屁股已经走了,恼还让你恼不起来。
那几年兴背老三篇、学毛主席语录什么的,人们爬洼回来,累死累活的还得到生产队部学习。天气热,老太太们光着上半身,露着口袋似的奶子,孩子们叼着奶头,吃完了就满屋疯跑,整个会场吵得就跟哈么坑似的。拴爷拍了好几回桌子,会场还是静不下来。拴儿爷没法儿,只得点名批评:“那个挨驴槽的老太太!”整个会场安静下来,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把目光集中到挨着驴槽的光着上半身给孩子喂奶的大婶身上。整个会场顿时爆发出来一阵笑声,有嘎估人扯着嗓子喊:
“婶子,我叔才出了几天门你就受不了了,怎么找开了驴了!”
“婶子,你看我比驴强么,晚上给我留着门啊!”哈个“啊”音故意拖得老长。
会场上骂声、笑声响成一片。
这不,人们晚上记工分,几个小伙子又围住了拴爷:
“拴爷,给大伙数一段大五荤呗!”
“可不许是老三篇啊,什么挨驴槽的,天上飞着个飞机吧,到南大疙瘩拉疙瘩不许讲,拴儿爷,来段洋荤呗!”
拴儿爷把烟袋锅子往鞋底磕了一磕,然后干咳了几声。众人把耳朵都竖起来。
“你们去过天津渭吗?”
众人摇摇头。
“你们知道天津渭在哪儿吗?”
众人抬头望了望天,又都摇摇头。
“我去的那天正赶了个大集,那集口那个大呀!那个地方人都富得冒油,就连灯泡都戴草帽(灯罩)。还有小拖车,突突,烟囱里冒着黑烟,嗓门那个高呀,这么跟你们说吧,你们黑儿伯嗓门高吧……”
“我能给咱队造出一辆小拖车来!”
众人把目光集中到墙角的一位小伙子身上,高小毕业,高大的个子却穿了一条短裤子,裤脚都快没了膝盖。
拴爷说:“波儿啊,我知道你老爷叫小诸葛,鬼点子多。怎么着,念了几页书就超了你老爷了没了祖啦?真是孙猴的鸡巴,能耐梗!”
一位老太太喊:”拴爷,俺们只在戏里看过孙猴的金箍棒,那孙猴的鸡巴长个啥样?”
”家去掀了被窝里慢慢看去!”
从此波儿就变成了梗叔,人们甚至忘记了他的名字.
一有点儿空儿,梗叔就把自己关了屋,写呀画呀,人们经常看到梗叔一身油泥.
没过多久,丰各庄街出了一条爆炸性新闻:梗叔自己攒的小拖车成功了!
这真是一个古今结合、中西合璧的怪物,小拖车的两个轮子就地取材,是从大马车上卸下来的,就是这样一个怪物,”突突”冒着黑烟,轻松地超过一辆又一辆牛车.
梗叔也很快成了村子里明星级的大人物,大姑娘小媳妇都爱有意无意地搭讪几声:”梗哥,捎个脚呗!”雪白的身子挨着梗叔,烟囱”突突”冒着黑烟,梗叔身上的柴油味儿都让她们一个个着迷!
县里的记者来采访梗叔了,并拍了大大的相片,贴在了县城宣传栏的橱窗里.
然而好景不长,梗叔出了大事了,梗叔开着小拖车进城,撞了人进大狱了!关于怪物冒着黑烟吃人的传说,象瘟疫一样在村子里迅速传开了.人们给小拖车锁了一条又一条毛链儿,又有人请了风水先生画一张符,才算把这个怪物给镇住!
直到一九八二年分队,分完了老刨分完了犁,分完了骡子分完了马,不知道谁一拍脑门:
”咱库里还有一个怪物——小拖车呢!”
”怎样分,把它劈吧劈吧卖废铁吧!”
一旁的刚出狱不久的梗叔“嚅嚅”地提出一个不要生产队的任何东西,还要倒贴十元钱要那个大怪物的请求.生产队长大方地摆摆手:
”十元钱就不要了,条件就是你可得看好了那个大铁疙瘩,别让它咬人就行,唉,兄弟,我看你是让死催的,倒霉还没倒够呀!”
刚一散队那会儿,人们爆发出了极大的劳动热情,沟沟垄垄都要种上麦子,但是生产工具相当落后,连骡马都没有,基本上靠人力.一到了麦熟,天不亮,三四点就起来割麦子,摊场,压麦子,扬麦子,晚上还要铡麦头,特别是压麦子,哥几个拉着一个大碌碡,压了一遍又一遍,压到快天黑了,父亲皱着眉头:”再压几个儿(遍)!”人都散了架子了,步都迈不开了脸上冒得都不能叫油了,只能叫盐粒儿.梗叔开着小拖车过来,套上碌碡,连压都砸,没有十几分钟,父亲抓着麦糠,脸都乐成了一朵花了:
”行,行,真好!”母亲忙从小铺里抱回来好几瓶汽水.
麦熟刚过,三哥失踪了,家里发动了所有的亲戚,找了个翻江,地皮恨不得都要翻上几个.没有半月,三哥回来了,而且是开着一辆小拖车.原来三哥跑了廊坊去,跟二表哥使了贷款,买了一辆小拖车.
全家人的新鲜劲没过几天,父亲的眉头就皱成了一个大疙瘩,小拖车和人不一样,它要喝油,油从哪里来?别说没钱,就是有钱往哪里去买,脱亲戚犯脸,要油票儿,但是光地里拉拉柴火草,也养不住一辆小拖车呀,何况还有几千元长脚的钱(贷款)呢?父亲整天唉声叹气,三哥走到了井边要跳井,母亲抱住了三哥的大腿:”孩子,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再后来倒化肥,倒粮食,拉砖,拉瓦,记得冬天发动车,气温太低,哥几个光着膀子轮番上阵,我岁数最小劲最小,得到的训斥最多,因为摇车稍微跟不上劲就会让摇把打上太阳穴.把烟囱卸了用棒子轱辘蘸上柴油烤,燃烧的柴油喷了三哥一脸,三哥的脸上现在还有伤疤.出去几百公里卖瓦,舍不得住店,就用大衣一裹,十冬腊月天,那时候的车没有多少装大灯的,我哥哥身边一个,有一辆车就从他身压过去永久了地离开这个人世!
对于我们村大多数人家而言,正是依靠小拖车跑运输,掏到了第一筒金才摘掉了贫穷帽子.
如今小拖车完成了它的光荣使命,只有几个拉砖的拉瓦的还能看见街上停着屈指可数的几辆小拖车,每每看到小拖车前头“石家庄”、“江准”字样,还是倍感亲切,过去的岁月仿佛一下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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