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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局长到老头

到老家出礼，特意看看老大嫂。大哥正蹲在轮椅旁，端着一碗刚蒸好的鸡蛋糕，用小勺舀了一小点，放在嘴边轻轻吹着，递到大嫂嘴边：

“唉，张嘴，吃一小口，乖，听话！”

大嫂摇着头，突然用手一抓，碗掉到地上碎了，瓦片儿划在大哥腿上，渗出了血。大哥来不及擦掉腿上的血，笑着对大嫂说：

“老婆子，这不恢复得挺好的吗？手都有劲儿了，照这样下去，再有半年咱就能下来走走了！”

我们实在有点看不过去了，爱人说：

“大嫂，大哥也是过七十的人了，你把大哥累倒了，谁还伺候得了你?!”

大嫂咧着大嘴哇哇地哭着。

大哥一边给大嫂擦眼泪，一边说：“老婆子，你的心思我最清楚，你是想早点走给我腾腾清，但是你就那么狠心，撇下我老头子一个人孤苦零丁的，到了那边你就放得了心，你晚走几年，我早走几年，要走咱俩也得搭个伴儿，一块儿走！”

大嫂搂着大哥的胳膊，“哈哈”地傻笑着。

大嫂才病了半年多，大哥就抽掉了二三十斤，昔日粗壮的能轻松举起二百斤麻包的胳膊，如今只剩下两张皮，疏松地往下垂着，背也驼了不少。象他这个岁数的县城的老人，退下来不少还跳广场舞，玩得跟个小伙一样呢。

我鼻子有些发酸：“大哥，不行就找个保姆吧，你也是七十多岁的人，这没黑夜没白日的，早晚会把你的身子拖跨的！”

大哥苦笑着摇摇头：“我从十六岁就参加工作，从公社书记干到局长，一辈子没有跟领导张过嘴，给组织添过乱。那时候我觉得我累啊，要谋划一个公社的发展，要操心一个县的农田水利，回到家里倒在炕上就睡。现在我才明白，你大嫂有多累，上面有你大伯大娘二爷二奶奶两层老的，下面有你侄子侄女，这么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睡。现在我就谋划你大嫂一个人的三餐就把我累得够呛，我欠你大嫂的太多了。年轻时我把自己的全部生命都献给了党的建设事业，现在退下来了，我只想把剩下的这几年献给你大嫂一个人，什么书记局长，现在我只是一个小老头，能把你大嫂伺候好了，多陪我两年，能当好一个老头，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老婆子，走，咱转转晒晒老阳儿！”

大哥推着大嫂，用手指着路边的风景，说着过去的故事，大嫂一边听着，一边咧着大嘴，象个孩子似的“哈哈”地傻笑着

祝福大哥，祝福这对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