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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前那片扫帚苗

    我家门前那块空地上，每到春暖花开时节，就长出许多毛茸茸的扫帚苗，羞羞答答，仿佛一群胆怯的小姑娘相互簇拥着，雨水一浇，便精神抖擞地摇晃着柔弱的身子舒枝展叶，竞赛似的往上长，直愣愣、绿油油，鲜嫩欲滴。从跟前路过的人看了，谁都想采一把美美地吃上一顿。

    初见扫帚苗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那时，正是三年困难时期，粮食不够吃，野菜成了维持生命的食物。在多种野菜中，扫帚苗当属最好吃了。跟着姐姐挖野菜时，常常从小伙伴英彪家附近路过，他的院子很大，没有围墙，里面长着许多扫帚苗，那窄长的叶子绿绿的，柔柔的，嫩嫩的，周围向外伸出的苗心，像一个个小孩子的脑袋，瞪着有神的眼睛望着我，好像在说：“真的，我特别好吃。”我眼睛不眨地看着它们，很想伸手采几把解解馋，只是怕人家不允许，不敢靠近。为了能尝到扫帚苗，我只得在挖野菜时，留心扫帚苗的影子。偶尔碰上几棵，喜出望外，采到竹篮里，回家向娘报喜。大路边，土坡上，坟场里，以及远处的小河上，都留下了我和姐姐的身影。有时采回的扫帚苗多了，娘就给我们馏苦累。娘先把叶子和嫩梗捋下来洗净、剁碎，然后在盆里滚上面粉，再放进锅里蒸。虽然里面没掺多少面粉，没有几滴油，就连食盐放的也不多，可都感到很好吃，每次都吃个精光。我肚子饱了，嘴还想吃，就对娘撒谎说自己还没吃饱，娘爱昵地对我说：“下次馏了苦累，让你多吃点儿。”的确，扫帚苗比起打碗花、刺儿菜等其它野菜来好吃多了，它味道纯正，嚼着香甜，咽着爽滑，让人越吃越爱吃。现在想起来，还不由地吧嗒几下嘴呢。

    扫帚苗不光是餐桌上的美食佳肴，还是一种中药材。据老中医说：扫帚苗具有清热祛湿，利小便作用，可以治疗湿热、腹泻、皮肤红肿瘙痒和膀胱炎等多种炎症，还能治疗头目肿痛，腰疼肋痛等疾病，它还对保健、养生有着一定的辅助作用。这不，扫帚苗长老以后，还能做成笤帚、扫帚，用它扫地，既轻巧又干净。“扫帚苗”也许由此功能而得名吧。

    后来，我们的生活有了好转，野菜渐渐离开了餐桌。随着国家一日千里的发展，荒坡被开垦，土路变公路，沟壑被填平，大大减少了野菜的立足之地，尤其农业除草用上了高科技，田间路旁的野菜一扫而光，本来就不多见的扫帚苗也失去了它的芳踪。

    随着生活的日益提高，人们对吃食讲究起营养来。吃腻了各种蔬菜的城里人对野菜产生兴趣，不少人跑到乡下到田间地头寻找野菜。看到他们贪婪的样子，我也觉得野菜那么的好吃，尤其营养丰富的扫帚苗，更让我魂牵梦绕，可到哪里去找它呢？

    不久，邻居创哥给我一把用扫帚苗做的扫帚，我用它扫院子，扫门前地，把垃圾扫在那块空地上，然后清除。没想到，第二年那里竟长出许多小小的扫帚苗，我惊喜万分。从那时起，门前的扫帚苗就一年比一年多起来，长旺了的时候，我每天采一把，不是让老伴给炒着吃，就是让老伴包包子……尽情享受着它带给的美感。扫帚苗具有顽强的生命力，把尖采去，下面又长出许多新的枝杈来，而且更加旺盛，高矮不一，错落有致，风一吹，一起一伏，向我们展现着它那不屈的性格和美丽的姿容。它不仅给我门前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还给我们奉献了新鲜菜肴，让我们随时都能享用。我和家人更加喜爱起它们来，怕小孩子过去糟蹋，我在它周围栽上木桩，用绳子一道一道绑住，把它围起来。没事的时候，给它拔拔草，浇浇水，扫帚苗晃动着肥硕的身子往上长，真是一天一个样子。一天，一位中年妇女从我门前路过，饶有兴趣地说：“看这扫帚苗多嫩多鲜，一定很好吃的。”站在一旁的老伴听出炫外之音，立刻采上一大把送给她，并说：“以后想吃了，不用打招呼，只管来采。”乐得那位妇女满脸放光：“俺回家包饺子，给孩子爷爷奶奶尝个鲜儿。”

    前些日子，一位好久不见的朋友到我家，我十分高兴，要到沙河店饭庄买个肘子招待他，因为那儿的肘子不光烂呼如泥，还具有独特的风味，是我们这一带最出名的菜。朋友不把自己当贵客，拦住我说：“别去了，炒个扫帚苗菜不是很好吗？”我没有再客气，就“命令”老伴动手。老伴说：“我给你们做个“ 扫鱼 ”吧。“扫鱼？”朋友不知什么叫扫鱼，便好奇地凑上去看老伴怎样“表演”。老伴雷厉风行，采一把扫帚苗回来，洗净，然后在盆子里调上适量的面粉糊糊，再往里面打两个鸡蛋，撒上盐，搅匀，将扫帚苗一个一个在盆里滚上面糊，夹进烧滚了的油锅里榨，榨出的扫鱼个个黄里透红，色泽鲜艳，看上去有头有尾，仿佛一条条活灵活现的金鱼。由此美其名曰：扫鱼。我和朋友津津有味地吃着扫鱼，喝着小酒，天南地北，海阔天空，一盘子扫鱼很快吃光，客人直夸扫鱼好吃。

    扫帚苗改善了我们的生活，成了今日餐桌上一道调味品。我和老伴更加尽心呵护着那块扫帚苗，不让羊啃噬，不让猫、狗进去弄脏。它没有污染，没有农药，是纯天然绿色食品，让左邻右舍放心食用，让过路的乡亲尽情分享……

    今年，我特意留下几株扫帚苗，它们长势旺盛，枝稠杈密，形状好看。秋后，我要把它们连根挖下，剪去碎根，扎上绳子固牢，再用石板把它们压平，做成美观的扫帚，送给乡亲们，让扫帚苗在他们那里安家、繁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