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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叔[2018/7/30 21:34:03|by:694529269] 
哑巴叔 文/张新祯(文安） 记忆就像一枚种子，时不时在有些荒芜寂寥的梗上，开出那么一两朵有些刺眼的与众不同的小花，刺痛着我的神经，在岁月的荫里找寻那星星点点，或白或红或黑的伤感与快乐。 哑巴叔是二奶奶的第二个儿子，他上面有一个哥，下面有一个弟，还有两个妹妹，在那个贫困的年代，可想而知，有如此负累的家庭，生活起来是多么的艰辛和困苦。还好我二爷从祖爷爷那里学得一门木匠的手艺，或多或少也给家里减轻了压力。二爷的手艺是极佳的，当家族门、乡里乡亲、婚丧嫁娶，打个喜柜喜凳甚至是寿材的都会把二爷请去，特别是孩子们的代步小车，他做得特别别致，推起来，还带有响声的。我很喜欢蹲在二爷身旁，看一根线绳从一个刻为狮子形状的盒子里抻出，一端钩在木头的一头，满身通透着黑墨，足够长时，二爷用右手，把线轻轻向上扽一下，线绳发出‘嘣’的一声，一条笔直的线条就印在了木材上，二爷就会从耳朵上拿下一支铅笔，用一把长尺比着，刷一下，他所需要的尺寸立马都清晰地画在木板上，那专注神气的样子，现在想来都很是羡慕。二爷，做大活的时候，尤其是需“拉大锯"时，总是招呼上我的哑巴叔。只见二爷两腿叉开，躬身站在高高架起的大圆木上，哑巴叔半蹲半跪在地下，两人配合默契，大锯一上一下来回往复，随着“唰、唰”有节奏的声音响起，点点锯末便如雪花般飘落，伴随而来的，还有满院的木香。 我记得小时候经常去二奶奶家看他们一家人吃饭，很是热闹的，其实总是被她家那一大盆的冷面诱惑着，热天的时候，几乎每天中午，二奶奶都要煮上一大盆面条，然后泡在凉水里面，一家人就围着这个盆，把面条夹到碗里，然后盛上水，放些准备好的菜码，稀里呼噜的连汤带水，吃得那个香甜哟，真馋人啊！回到家中，我就要缠着奶奶给我做那样的面条，奶奶就会笑着，怨嗔道：你二奶奶家孩子多，光吃面条哪有那么多白面呀？你个傻孩子呀，她家也想像咱家这样吃面条，可吃不起呀！也难怪了那个年代，委屈了孩子，为难了大人。哑巴叔总是干最累的活，吃的自然就多，得到的白眼也多，挨的打挨的骂也是最多，家人常常把不如意的事强加在叔的头上，轻则大声训斥呵骂，重则棍棒相加，很多时候打得哑巴叔，一只胳膊抱着头，另一只胳膊阻挡着迎面的棍棒，嘴里“啊啊”地嚷叫着，拼命地躲闪。那些穷困的日子，使得叔受了不少的冤枉窝囊气，许多时候，到了饭点就会借机把叔轰走。每次叔抹着泪来到我家，我就和奶奶拿出来好多吃的喝的，给叔端到桌子上让他吃饱，叔登时变得开心起来，如同一个调皮的孩子。 叔和我们家特别亲，几乎每天都要到我家来，忙前忙后的，挑水、收拾杂物，勤快得很。闲暇时，我的母亲就会教叔写一些字，总是说怕他丟了找不到家，也不会说话，最起码要学会写自己的名字，知道家在哪里。每当这个时候，叔就会特别认真地学，母亲在纸上写叔的名字，然后指指叔，意思是这几个字代表他，叔就会看着字，认真地点点头，并指指自己。我们的名字，母亲也都写给叔指认，叔总会认真地看字，点头，然后指向我们，从此叔就记住了我们，在他的心里永远记下了。叔很聪明也很可爱，似乎也非常喜欢我们家，我也自然而然地和叔特别亲，有一次，我教叔认字，他歪着脑袋看着我，一脸的严肃认真劲儿，样子可爱极了，有些时候，我总是相信他能说话，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教叔喊“妈”，他看着我的嘴型，生硬地吐着有些发声类似的语言，我就会兴奋地给他竖起大拇指，并让叔背着我在屋里转上一圈，以示祝贺。 现在想来和叔在一起的时光真的很令人难忘。记得那年，为了预防狂犬病，村村镇镇都要打狗，我家的大黄狗也未能逃脱厄运，当二爷把绳子套在狗脖子上时，我放声大哭，哑巴叔就蹲在地上，一个劲儿给我擦眼泪，他的嘴里说着只有他能懂的话语，然后抱着我慢慢走回屋里。叔极聪明极善良极有人缘，可惜就是上帝没有赐予他一张说话的嘴巴，以至于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只有他“啊啊”的叫嚷声，而满腔的话语无从表达出来。 叔是在一个极冷的夜里走的。为了给家里减轻压力减轻负担，去给一个厂子看家，在夜里中煤气不幸逝去。现在想来，依然能感受到那个夜晚叔求生的迫切，但一切都似乎是有定数。叔一生未娶，他只能葬在一个离祖坟不远的地方，成了一座孤坟，每次去祭奠先人的时候，总要提起叔，总要在叔旁边看上几眼，心里默念：继续让我老妈教你认字吧，记住那几个字，芦各庄，曾经你的家就在这里！还记得张新祯这几个字吧，那就是我。叔，相信你肯定记在心里了，不然的话，我怎会时时记起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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