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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窗上开冰花

“一九二九，哑门叫狗； 三九四九，冻破碌碡”。

记得小时候，北方的冬日，西北风怒吼，连白杨树也没了主心骨，吹得窗户纸“呜呜”凄唱，针尖大的窟窿能进斗大的风，土窑里北侧的墙上挂着厚厚的白霜。早起的母亲做饭，水瓢进瓮“咣”的一声，水瓮又冻冰了，只有土坑还热乎乎的。

天气好冷呀。一场大雪过后，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十几度。早上从梦里醒来，屋里凉气袭人，我绻缩在热乎乎的被窝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镌刻在玻璃窗子上的冰花。家里连块大点的玻璃都舍不得安在窗户上，也就那四格玻璃窗，小得有点象四连张邮票，只能瞄见院里的来人和鸡狗。值得欣慰的是有的人家连一小格玻璃窗还没有呢！

要是赶着星期天不用去上学，除了能多睡会懒觉，会让我爬在窗台上守着这四格玻璃冰窗花，领略北方特有的景象，亮晶晶，光闪闪，似美玉，如水晶。路边的野花，起伏的山峦，奔腾的江河，葱郁的森林，飘移的云海，一夜间都搬到了我家的玻璃窗子上来了。这美丽画面有薄有厚，薄的象一幅幅寥寥几笔的素描，淡雅清秀；厚的就是浓泼重彩的油画，庄重肃目。神笔绘就，且绝无重复的赝品，这样的天然神韵，除了大自然没有人能够比拟，真的很美妙很神奇。

鉴赏这些大自然栩栩如生巧夺天工、冷峻之美晶莹剔透的冰窗花，更需插上想象的翅膀，让自己的思绪飞腾起来，畅游在祖国北方那冰雪覆盖的疆土之上。请跟我来，看——这一根根精致的羽毛是百灵鸟的，这一片片云朵儿是雪原的羊群，这袅袅升腾的缕缕雾霭是农家炊烟；这里——恒山余脉深处厚重的积雪，玉兔在雪地上跳跃；长白山气势磅礴的松林，白狐在林中仰天嬉戏欢唱。快看——桑干河灌木丛中，霜草铺地，银蝶翩翩起舞；泥河湾远古人类正在觅食，一群野鹿在茫茫的林海雪原中奔跑……冰窗花，真是很美，变化无常，风格各异，是一款独特的天气预报显示版：忽一日较冷，冰刀刻就；又一天微凉，凝练简约；再一昼很冻，浓雪登场。

我用指尖轻轻的触摸，传来微凉，你却流泪溶化。我对着你呵了一口热气，眼前的图案顿时模糊，在同一处接连呵气，透过它，可以看到院子的冰天雪地，感受着屋里的暖意融融。

穿上厚实的棉袄棉裤，跳下炕，用鞋扳子穿上棉鞋，顺手抓起堂地粮囤上的兔皮棉帽，跑到院里，“哇——”，一夜之间，所有的树木都变成了琼枝玉叶，毛茸茸的白色结晶，在晨光的照射下，呈现银白色，分外玲珑可爱。房檐上的冰凌又长长了，我寻了根长杆子打下，冰凌掉在雪地上，摔成几截，我捡了一段赶紧放进嘴里，凉凉的滑滑的，是比雪疙蛋好吃。就在我用草筛诱套树上唧唧喳喳的家雀时，屋子里响起了娘叫我喝糊糊的喊声。

跺跺脚上的雪，跑进土窑，炕上已摆好糊糊碗，中间是一碗乱腌菜，泥炉子窜出蓝火苗，小灶子里的圪针烧得咯吧响。迟到的太阳才懒洋洋地爬上我家的窗棂，暖暖地照在窗子的玻璃上。刚才还肆意绽放，绚丽多姿的冰窗花，便开始一点一点地融化，山峦、雪地、湖泊、花草、树木，我那可怜的小猫咪，渐渐地在我的眼前消逝了。流下来的点点水滴汇聚在泥窗台上，我偷着用手指甲轻轻一划，一条小溪匆匆流到了土炕上，母亲不骂也不恼，就赶紧递过来擦炕布。窗子上的玻璃重又明亮起来，静静地等待下一个夜晚妙笔生花马良的到来。

琼枝玉叶何人种？因何飘落到窗前？在寒冷的冬季，室内外温差较大，室内温度较高的水蒸气在门窗玻璃内表面遇冷直接凝华成小冰晶，即窗户上的冰窗花。它的结晶体都是有规律的六角形，所以古人有“草木之花多五出，度雪花六出”的说法。有的玻璃光滑，有的玻璃毛糙，有的玻璃干净，有的玻璃上面有污垢, 水蒸气蒙上去的时候，就不均匀了. 水蒸气多些，冰就结得厚些，水蒸气少些，冰就结得薄些。就这样，玻璃窗上各种各样的美丽冰花就“画”出来了。怪不得不住人的冷空房玻璃窗上就没人给来画画。

“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元代诗人王冕咏白梅的这两句诗用在独具特色的冰窗花上，再贴切不过了。从昔日小土窑的四格玻璃，到今天楼房的满窗玻璃，每逢寒冬，冰窗花依然怒放。冰窗花，你傲雪迎冬，美在不畏严寒。以自己短暂的生命，把最美丽的瞬间奉献给了冬日里的北方人们。

张家口市阳原县国土资源局 刘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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