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y19741224的农民互联网

       每次回家总是匆匆忙忙，很少有机会把心放下好好陪爸妈说会话。小店盈利不多，却足足将我捆个结实。



        家中唯一清闲的只有老爸，他和他的鸟笼已成为小村特定的风景。按说乡下人是没有这种闲情逸致的，可他注定是那个格格不入的人。



        早在80年代他就在家人反对乡邻质疑的目光中，成为那个年代最早创业的第一批人。寻贷款建工厂，使千百年来土生土长的庄稼人终于有机会体验一下轮休做工人的感觉。尽管规模不是很大，影响却是可圈可点的。



        父亲这个词在我的字典里很少出现，一直喊着爸爸长大。总觉得父亲沾染太多的沧桑与无奈，他的宽厚与正直也总夹杂一些丝丝唯诺与羞怯。那种与生俱来的困苦，让人产生莫名的心痛与怜悯。而我的爸爸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衣鲜亮丽的，与家中大爷大叔们的气质明显不同。我是家中的长女，那时他不过20岁。等我长大些看到姥姥家相框里爸爸订婚时的照片，内心是满满的骄傲。那是一个多麽英俊的小伙子啊，绿军裤，白衬衫，还有特文艺的毛线坎肩。照相馆特殊的彩色效果，还在他脸上补了淡淡的腮红。若搁现在，那就是标准的花儿少年啊。很可惜，那张照片在舅舅家翻盖新屋的时候弄丢了。



        因为年幼，好像不懂的为人父。或许还有三个姑姑的原因吧，爸爸几乎没抱过我。妈妈多次以一种近乎责备的口吻说：当初生下你来，你爸听说是个女孩只嗯一声连看也没看你，姥姥都生气了。反正小时候我是怕他的，他很少在家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看见。寡言，从不说一句多余的话。印象中最深刻的一件事，他朋友来我家随口问：丫头几岁了？上几年级？他回头看我一脸茫然：你几岁了？上几年级？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那时候怕是没有太多伤心的感觉，只觉得好玩当笑话一样讲给别人听。如今想起，心中并无不满，反而划过一丝浅笑。



       我确信他是爱我的。每次出远门回家，都记得帮我扯上几尺花布，我的新衣服总是令人羡慕的。别人都说我是爸爸的影子，眉眼间活脱脱他的复版。因为他的努力，我的童年是快乐的没感受任何的疾苦。还记得每到冬天，他围着炉子为我们烤土豆片和红薯的样子，温暖极了。小时候最讨厌吃芫荽和芹菜，爸爸亲自下厨耐心劝导一口一口试探着给我吃。而今我家的饭桌上，无论清汤还是淡色的蔬菜总忘不了那一抹绿做为搭配。清香的，灵动的是一份情怀。



       其实爸爸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懒。懒于家务，懒于农活。一辈子很少下过地，老妈承担家里家外所有的担子，直到去年还有90多岁的奶奶孩子般宠溺着他。可奶奶最后的时光里也是他一直在守候，翻身，喂药，吃饭亲力亲为。所以家里人已把他的惰性看成一种习惯，一种自小优越的理所当然。没有人埋怨什么，即便弟妹们也不止一次说：只要爸爸好好地，比什么都强。一辈子都没干过活老了还强求什么？



        爸爸自小心高气傲，各行各业都曾涉足。年轻时风风光光，时至中年后因生意的种种挫败让他斗志全无。多年以前就左小脑萎缩患有轻微抑郁症，且深度失眠。头痛，更不爱出门。整日除了睡觉还是睡觉，止疼散成了必备品，依赖成瘾。恍惚间爸爸老了，再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发越来越少，索性理了光头。肚子像七月的孕妇，越来越沉默。唯一让他饶有兴趣的就是那几笼鸟。自己做了长长的扁担，早晨把他们拎出去晚上再接回来。躺椅就放在临街，随身的收音机里播放各种鸟鸣还有猫狗的叫声。困了就在那眯一觉，俨然一副退休老大爷的模样。事不关己，只问阴晴鸟有圆缺。



        老了真的老了，不知何时我已成他的依靠。妈妈话不听，弟弟话不听。偶有孩子般任性，只有我来周旋。无论和颜悦色还是声大力疾，他都默默接受。买衣服找我，银行取养老金找我，妈妈嘱咐他做饭他也会打电话给我：我买了排骨和鸡腿，带孩子过来吃吧！他对别人总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对我却是柔声细语。尤其是对妈妈，他此生亏欠最多的女人。总是一副气囊囊的样子，从不知道体贴。我总埋怨她把爸爸惯成这个模样，妈妈一句上辈子欠他的早已不争不求习以为常。前两天回家刚走出屋门被爸爸喊回去：等等，这有一包东西给你。啥呀？依着他的指示东墙角的钉子上取下一个塑料袋。是鸟粪，那可是好东西啊。你拿回家养花用，不烧苗也没味。我特意帮你攒的！嗯，没再说什么。转身，眼角有湿润润的东西流下。



       人生几载，父爱无声。看似平淡的岁月里，总有一些琐碎不声不响折射幸福的光芒。于爱，无以回报。于心，唯有陪伴。此后，不论时间长短不论白天黑夜，常回家看看。别让那个孤独的苍老的背影，再添遗憾。即便我做不了你的大山，且让我做你的拐棍吧，慢慢地慢慢地许我搀扶！那个一直偷偷爱着我的男人啊，是你撑我一片碧海蓝天，而今我定还你一场夕阳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