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瀑布

    当天晚饭时，马宅餐厅，灯火辉煌，窗外送菜端盘，女孩子婧影灼灼，餐厅内主宾席两桌，男一桌，女一桌。

    男宾席上，马熙民、致仁、马尚文和尚武，有马管家负责招待，敬酒让菜；女宾席上，郑氏、马铁兰和菊子，三人相互敬酒，相互夹菜……

再就是下人席，布店的伙计马宅看家护院的、司机、厨子等，也两桌。

时值宴席已近尾声，郑氏与马铁兰端着葡萄酒来到男宾席，郑氏冲致仁说：“致仁师傅，多亏你帮忙，消灭了仇人，夫君在天之灵得到宽慰，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我代孩儿他爹敬您一杯！”

    “夫人，客气啦！”致仁端杯只是额首致意，并不喝。

    “师傅，宴席之上，既不吃肉又不饮酒，就不会破例一次吗？”马管家说着接过致仁的酒杯替致仁干了杯。

    “阿弥陀佛！佛家这三戒是不能破的！”致仁双手合十道。

    “文儿，武儿，快给恩人磕头！”郑氏命令双胞胎儿子道：“恩人在上，受……”尚文，尚武离席跪下唱诺。二人没唱完，致仁忙拉着说：“二位公子，快起！快请起！”

    “致仁那！”马熙民说：“孙儿们给恩人叩头，是大礼，应当的！不要推辞！”

    致仁只好松开手，两个孩子三磕头三叩首。

    “哎呀呀！人家既不喝酒又不吃肉，小女子我就不敬酒啦！”马铁兰转身想回本桌座，不想和菊子转了个面对面，菊子笑道：“俺日本长野县的和尚既能喝酒又能吃肉，还能娶女人，师傅你就随了他们算了，到时，俺家小姐……”菊子大声说。

    “菊子，休要胡言！”马熙民喝声道。

    “咳！老爷！”菊子马上鞠躬应诺。

    夜风送爽，庭院之中，马熙民臃肿的身躯练着沧州拳，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待收住手，致仁上前拱手道：“施主！您岁数大了，实在不宜练沧州拳，不妨走一走太极，即可修身养性又能颐养天年。”

    “老爷！”马管家进言道：“致仁师傅所言极是！”马管家搬过圆凳子扶马熙民坐下，道：“不妨让致仁师傅走一走太极，咱瞧瞧可学不可学？”

    “好吧！”马熙民两手搭膝赞同。

    致仁在月光下，骑马蹲，亮开架势，手似行云，脚走缓步，运气收腹，高潮处，双掌猛推，收势侧身，单掌击打而出，回撤收身，双手侧身，翻掌收势，呼气均匀，抱拳轻呼：“小僧献丑了。”

    “好！”马管家大呼：“好个太极大家！”马熙民激动地站起身拉住致仁的手说：“致仁啊！那就教我太极吧！今儿天色已晚，明晚咱开始！”

    “施主，善哉!善哉！”致仁单掌竖胸说道。

    谁知马管家竟是武功迷，兴致正高，抱拳盛情道：“致仁师傅，愚兄还没见识过正宗的少林拳，可否让俺也开开眼？”

    “老夫也想见识见识，听说你师傅少林寺出家！”马熙民也来了兴趣。

    “阿弥陀佛！”致仁说道：“洒家师傅，打小师从少林武僧，人近八旬，尚能单指倒立……”*

    “传说种的单指禅！”马管家惊呼说。

    “正是！”致仁轻声说：“既然二位老施主想看一看少林拳，这有何难！”说罢，走至场中央亮开姿势练了一趟少林拳。

    “好身手！”马管家赞叹道：“就是四五个精壮的汉子也难近其身啊！”

    “致仁啊！这次小女铁兰要随她大嫂回老家探母，这兵慌马乱的，还请小师傅悉心保护！”马熙民殷殷嘱托。

    “阿弥陀佛！”致仁双手合十道：“施主，小僧受人之托，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马管家！送致仁师傅到房间休息！”马熙民欣喜地冲马管家说。

    当晚各自睡下。

    第二天清晨，马铁兰开着爸爸的小汽车，副驾上坐着菊子，后排坐着致仁，小汽车在街道上穿行，致仁目不暇接地观赏着济南的街景……

    此时菊子斜身附耳马铁兰道：“小姐，进一个和尚庙，让致仁还俗！”

    “这样便可牛郎织女越过禅河！”铁兰边驾驶方向盘，边满意地点头说。

    话刚落地，汽车便开到一处佛庙处，铁兰停车拉开后门，笑道：“仁兄和尚，这是济南有名的‘报国寺’，进去上上香还个愿吧！”

    “致仁下车，欣然前往，有位小僧人将这一男两女迎进大殿，马铁兰从小提包中拿出两个大子投进功德箱，小沙弥拿过三炷香递与每人一炷，三人分别将香点燃，插入佛前神龛上的香炉里，然后三人跪在蒲团上，这时马铁兰高声唱：“致仁，佛海无边，须不杀牲，能持否？”菊子冲致仁摇头，致仁唱：“能……”

    “不能持！”马铁兰抢答：“国难当头，还不还俗杀敌，等待何时！”

    “致仁，佛海无边，不进荤腥，能持否？”马铁兰学佛唱曰。

菊子又冲致仁摇头。

    “能……”致仁又想说能持。

    “不能持！杀敌报国，不吃肉，身不强，力不壮！”马铁兰又抢答。

    “致仁，佛海无边，不近女色，能持否？”马铁兰又声音低沉唱曰。

    “不能持！”菊子接答道：“人生在世，缺少美人陪，多可惜！自古道：‘美女爱英雄’致仁师傅你就没看出来，我家小姐的心仪！”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身后一拿禅杖的老和尚，单手示仪说。原来拿香的小沙弥叫了师傅，寺院主持悟源法师，他们俩在这三位痴男婧女身后已待了片刻。

    仨人听到身后说话，先是一惊，回头一看，忙施礼，菊子鞠躬，铁兰穿着苏州旗袍，侧身道万福，致仁则面向方丈跪拜，礼毕。

    “老衲已明白，这二位女施主解劝汝还俗，老衲以为国难当头，学一学少林寺十八武僧保唐王的壮举，绝为上善之举！”方丈手念佛珠说。

    说着，方丈为致仁摸顶赐福道：“佛家准你还俗！随着两位女施主去吧！”

    “谢方丈！弟子遵命！”说罢，致仁磕头有三。方丈目送三人步出大门。

    这次，致仁坐在副驾上，菊子笑盈盈自动坐后排。小汽车又开动了，再一次穿街过巷后，猛一抬头，一泓湖水隔栏杆墙映入眼帘，这便是济南大明湖，车越大门，马铁兰伸手拿钱购得门票，汽车沿湖畔沙石路绕湖而行，只见窗外湖光山色，一帧帧画面展现着，三人陶醉在画中。

    在一棵垂柳下，汽车停下，菊子微笑着摆手说：“你们俩下去散步吧，我待在车上小憩一下。”

    马铁兰笑着点点头，致仁也额首致意。二人下了车，在湖畔人行道上挎肩而行，这引起过往游客的侧目，不时传来赞叹的声音：“多标志的一对儿！男的好潇洒，女的蛮漂亮！”

    “仁哥！听到了吧！”马铁兰不无自豪地说：“自己说漂亮没用，别人的赞美才是标准！”

    “韩主席说，推你参加竞选万国选美小姐大赛呢！”致仁玩笑说。

    “这草莽在开玩笑，可别当真！”马铁兰评判道。

    “真的，马小姐，参加今年秋季的世界选美大赛还真有胜出的可能！”致仁说。

    “又一个草莽！以后别小姐.小姐的！叫我铁兰或兰妹！”马铁兰又一次嗔怪道。

    “好！好！兰妹！总可以了吧！”致仁纠正。

    “这还差不多！唉！仁哥？”马铁兰瞧着致仁说：“你说我要嫁给你这和尚，是不是我爸不愿意？”

    “这我说不好。不过，如果到了老家，可能你二哥要反对！”致仁推测说。

    “他敢！大哥被人活埋，他人毛不见！我还没找他算账呢！”马铁兰生气地说。

     看到树荫下有一条椅，马铁兰说：“我有些累，坐一下咱再奔趵突泉。”

    “好吧！二人并肩面湖而坐，湖边有一片片的荷花，有的结了莲蓬，微风一过，荷花随风摇曳，股股清香扑面而来……马铁兰的头依偎在致仁的肩上。

    突然，致仁身体颤抖了两下，致仁的右手抚摸着肩头恋人的秀发，感慨的说：“这样祥和美丽的好时光恐怕要被日寇毁掉！”

    听闻此言，马铁兰抬起头对着恋人的脸说：“只是听说，不会是真的吧？”

    “确实是真的！日本军队在北平不断挑起事端，并不断增兵，国民政府也在装备二十九军，大战在即，现在就像暴风雨前短暂的平静。”致仁平静的说。

    “今年春我在日本，军部的那些人，极力煽动和蛊惑国民行动起来，尤其关东军参谋长东条英机极力主张武力解决支那问题，甚至有的军部大员声称：不战则已，战必三个月解决支那问题！马铁兰回忆着。

     “由于张少帅三十万东北军不抵抗，致使日本关东军三个月占领东三省才有日本人认为中国军队只不过是绵羊队伍，不堪一击！”致仁分析说。

    “如果中日爆发大战，你认为谁能取胜？”马铁兰焦虑的问。

    “西安事变后，国共两党组成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再加上苏美英依次参战，日本军国必败无疑！”致仁分析说。

    “这样说来那些发动战争的狂人，他们的厄运就到啦！”马铁兰精神一振说。

    “是的！必须用法律审判那些战犯，以震慑以后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再次发动战争的人！”致仁挥拳说道。“仁哥！小女子我正是在日本京都大学学的法律，这么说我这法律硕士也有用武之地了！你看我这包里是什么？”马铁兰激动不已的说着，并拉过身旁的挎包拿出三本书：一本国民党政府的《六法全书》；一本1907年海牙会议订立的《陆战法规和惯例公约》及其附件《陆战法规和惯例章程》。

    致仁随手翻了一下《六法全书》扔在一边说：“这个暂时用不着！”接着先后打开另两本浏览着，说：“嗯，这就责成国际社会的交战国家，作战时必须遵守战争法规，不仅不得屠杀虐待俘虏和伤员，更不能杀害平民。日本人标榜自己是何等文明，但封建余孽从天皇到军部大员的身上很多，很多！我们要学好这两本书，收集这些‘文明侵略者’的罪行，作审判他们用！”

    “好！我们共同努力！”马铁兰拽过致仁的手，拍在一起，信心满满地说。

    “铁兰，我们快走吧，我还没见过天下第一泉，领我去吧！”致仁帮马铁兰把书装好说。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马铁兰起身双手合十学致仁道。

    致仁提上马铁兰的挎包，二人向汽车走去。

    汽车停在趵突泉公园门侧，菊子懒懒地摆摆手，示意她不去了。

    二人下了车，兴致勃勃牵手走在游人如织的人流中，他们很快来到泉池旁，凭栏观望，只见三口泉眼喷吐着浪花，铁兰手指那口大泉，伸出拇指说：“那就是天下第一泉！”致仁点头凝望说：“这泉涌的活水是从哪里来的呢？”

    “仁哥！这我可说不好，走吧，快晌午了，到家让马管家给你讲这活水的来处，他讲得头头是道！”马铁兰拉一下致仁的衣服说。

他们出了公园，上了汽车，菊子睡眼惺忪说：“怎么时间这么短啊——哈气！”她又栽身睡去了。

    此时，马熙民与大儿媳在餐厅等铁兰回家吃饭，郑氏有感而说：“老爷，我看咱家小姐相中致仁师傅了！”

    “嗯！我也看出了，可咱也不能将小姐许配一个和尚吧！”马熙民叹口气说。

    “是啊，老家向来儿女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假如他们分不开，我也只能解劝婆母要看得开。”郑氏担忧地说。

    “唉！也只有如此下策了！”马熙民右拳击左掌说。

    “爸爸！快抱您的菊子去吧！她在车里睡着了！”马铁兰拉致仁进门对马熙民说。

    “这孩子，越来越没规矩了！”马熙民指着铁兰说。

    “啊！我去唤醒她，让她来吃饭!”郑氏说着起身开门，向汽车走去。

    广源火车站出站口以东，马铁轩带两个家丁套着两辆轿车子在等站；在出站口以西，致靖、致远牵着大灰，领着大黄在等人。

    火车鸣笛进站。

    出口处，检票人员在检票，乘客鱼贯而出。台阶下，接客人员翘首而望……

    “唉——”着一身浅色丝绸裤褂，头戴金丝眼镜，脚蹬三接头皮鞋的马铁轩在举手打招呼。

    “娘！二叔带人来接了！”马尚文手指不远处招手的马铁轩说。

    “哼！没用的败家子！”郑氏喃喃自语。

    “娘！您说什么！”马尚武好奇地问。

    “呃，没什么！”郑氏大声说。

    致仁与铁兰在说着什么。

    致靖与致远在打量着与那个漂亮女子说话的致仁，大黄欢快地迎了上去，这二人才确定这西装革履的帅小伙是自己的师哥。

    马铁轩没先接大嫂和侄子，而是走到马铁兰面前热情地说：“咳？小妹，好漂亮哟！”

    马铁兰瞧了这没正经的二哥一眼，转脸与致仁说：“仁哥！这样，等见了我娘，说开了，咱们再相会！”

    “咦？我当谁呢！这不是天降寺的大和尚致仁吗！”马铁轩歪着脑袋瞅着说。

    “二哥！我可告诉你，这是我的男朋友，说话正经点！“马铁兰不客气地说。

    “嘿嘿！小妹！他一个癞头和尚，送了一趟人，就赖蛤蟆想吃天鹅肉！门儿都没有！“马铁轩恼怒道。

    “姓马的！”致仁一把抓住马铁轩的左手腕子，瞪着他，一字一顿地说：“请你放尊重点儿！”然后，一甩马铁轩的手腕子，马铁轩疼得右手捂着左手一个劲儿地摇。然后疯狗般从腰中掏出手枪，指着致仁嚎叫：“你这秃驴，想怎么着！”

    “马二爷，最好别动！”致靖早已将驳壳枪张开机头顶在马少爷的后脑勺上。

    马铁兰愤怒地一手压下马铁轩的手枪，怒气冲冲地说：“二哥！你太不知好歹了！是人家致仁师傅引领韩主席炮队消灭了仇人刘灰七，使天堂里的大哥瞑了目。走啦！回家再说！”马铁兰拽着马铁轩胳膊离开现场。

结果：马铁兰与郑氏一辆轿子车；尚文、尚武一辆轿子车，马铁轩骑着马跟着轿子车朝马家营去。

    致远将大师哥的包袱搭在大灰背上，三兄弟说着笑着西奔天降寺而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