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野鹤

想起那年“学习班”

一九六八年六月十一日起，全县集中举办了小学教师“学习班”，规模之大，斗争之残酷，可谓空前绝后。

说规模之大，是来自全县一千一百六十五平方公里土地上的一千四百六十二名小学教师离岗集中到一起，历时一百四十五天。说残酷，据《玉田县教育志》记载：“学习班是以“整党”“凊队”为由，半数以上教师遭到残酷斗争，无情打击。有二百二十三名教师被视为“阶级敌人”，清除出教师队伍，有一百三十六名教师被下放劳动锻炼，有二百六十三名教师被勒令“退职还乡”，制造了一批冤假错案。”

除此，每一位普通的教师，不止每天都要手举《毛主席语录》机械的早请示、晚汇报，一日三餐前的“祝愿”,还要经过严格的“斗私批修”，才能过关。一个另类的学习班，简直就是一个集中营。

那时全体教师，分成依靠力量和团结力量两大类。当然这些是领导和来“支左”的解放军圈定。我那年二十三岁，还有一个现在成为玉田县首席律师的李姓同行，是我们排（当时是军事化管理，分成连和排）最年青的教师。年龄成了优势，其他教师每天都要没完没了的“恨斗私字一闪念”，我们俩个每天只是带着四个“阶级敌人”到室外的山脚下去反省，他们四个写检讨，我们两个则尽情的在果树林里嬉戏玩耍。

这个学习班是对我人性耐力的严峻考验。看着那些无辜的教师被打，看着那些无辜教师不堪折磨逃跑被抓回后的加倍惩罚，我真是欲哭无泪，只有心在淌血。

学习班设在一个山脚下的闲置兵营里，营外地势高低不平。晚上是对所谓的“阶级敌人”帮教的时间，那时虽然也传达了上级要文斗不要武斗的指示，但是在晚上帮教时，一些心怀叵测的人总是借助朦胧夜色，对被帮教者施以拳脚。有的被帮教者在喷气式弯腰时被一脚踹到山脚下的沟壑里，然后还得赶忙爬上来继续弯腰挨斗；有的被帮教者在弯腰时，被飞起的凳子重重击在腰部，痛苦地喊着妈妈疼死我了！纵是铁石心肠，能不落泪？那些施暴者真的没了人性？

我们看管的四个“阶级敌人”里，有一个是我上学时的校长，就是因为家庭是地主成分，罪名是没有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论，但是心里有，更反动。这莫须有的罪名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有一天我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桌子上了，想等凉了再喝。我身边的一个老师端起水杯来就放在正弯腰受惩罚的校长后背上。老校长的腰在慢慢地下低，嘴里痛苦地央求那放水杯的老师说：“某老师，我求求你，受不了哇。”那杯水如果洒在校长后背，肯定是大面积烫伤，我赶忙把水杯拿到我的跟前，装出另类表情，对那位放水杯的老师说：“把水弄洒我喝什么啊？”那时我敢表示同情校长吗？

这类的事每天都在上演着，用现成话说，真的是罄竹难书。幸亏我年轻，两个月后，成了第一批回校闹革命的人员。结束了集中营式的生活，回到了我热爱的教育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