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杰老师是我初中三年的班主任。他用略带方言的普通话给我们讲胡杨树。那是我初中生活的最后一课。
那时的我们是一群懵懵懂懂的孩子们,不知道它长在沙漠里,更不知道它与其它的树有何不同!课后赵老师给我们留一作文,题目是:站在胡杨下…。自然作文的内容斑驳离奇,充分的伸展了那个青春季节的美丽!
金枝说:站在胡杨下,渴望看见一娶亲的队伍,吹着唢呐,打着腰鼓,从胡杨树下穿过…。漂亮的女孩总是把事情想得那样浪漫,我想。
春平说:站在胡杨下,我铭记了驼铃的声音,它让我想起回家的路…。
战喜说:站在胡杨下,我想触摸它久远的记忆…。
我说:站在胡杨下,我想去遥远的拉萨。
我真的很想去拉萨。去拉萨是我那时很执拗的想法。因为,拉萨的天空蓝的没有一丝的杂念,阳光能照透我十五岁的灵魂,就连偶尔飘过的白云也充满了梦幻般遐想。也因为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我的爷爷他们去过西藏,待了六年,土匪猖獗,又偷偷的跑了回来,所以从骨子里我有点怨爷爷他们,为什么不待在哪里呢?要不我现在肯定是在拉萨的某个角落,而将来我会在那里生一大堆孩子,我想。
放浪自己的心灵,大概是我那个时候最叛逆的一种做法。
晚自习,赵老师腋下荚着大大的红盒子进来,它包装精美。他把它放在桌上。他把粉笔盒放在桌子的右上角。他环顾教室四周,怕自己的孩子丢了似的,生怕落下谁!盒子里面是五十四块胡杨木,还绑着金黄的丝绸!
赵老师在黑板上写道:胡杨,它可以活千年不死,死千年不倒,倒千年不腐!
他的板书秀丽端庄。我们谁也没有动,因为课本上根本就没有这一课!
我们记住了这句话,也记住了胡杨的名字。后来好长时间我都想取一个名字叫胡杨,但是我没有。我还叫我娘给俺取的这个俗不可奈的名字。我想至今我还没有出名的根本原因,跟没有像胡杨这样赋有诗意的名字有关。在我十五岁的记忆里我耿耿与怀。
终究 我无法拒绝胡杨。
多少年后,我依然还能感觉到落在胡杨上那滴泪珠的温度;其实我知道,这五十四块胡杨,早已在我落下那颗泪滴时疯长成五十四片茂密的胡杨林。
但终究他的这五十四学生都没有成为胡杨,胡杨遒劲的根却扎在了他们的心里。
我曾经宽慰我自己:虽然我没有成为赵老师所期望的那样的树,但我可以成为它枝上的一只鸟,日夜为它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