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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归乡

       我最爱读《西游记》里的第一回：石猴出世。吴老先生设计绝妙，中国古典哲学就像小时候爷爷头上戴的瓜皮帽那么朴素。他如数家珍地论述，把人带到了宇宙形成之前，混沌鸿蒙之后；盘古开天之前，万物萌生之后。老人家用他文学特有的浪漫之笔为读者划了一道不难理解的弧线。

      “石猴”故事就出自这一弧线之中的一个点上。其后的描写以情、景、诗、画居多。最令我难忘的还是描写石猴“瞑目蹲身，将身一纵，径跳入瀑布泉中。”“只见正当中有一石碣。碣上有一行楷书大字，镌刻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石猴独闯水帘洞闯出一方好去处，于是石猴脱去“石”字换成了“美猴”。这种安排不管吴老先生的用意如何，但对我来讲无疑感触颇多。

       我的文凭不高，总共算起来也就是半个初中文化。我在上学时偏科得很厉害，理科成绩提起来就羞红了脸，而文科的成绩无论如何也不能算不好。我放弃学业也有这一原因。弃学从农后，由于农活的劳累，使我酥麻酸软的身子懒得再拿起书本，这时也就放了一段“野马”；享受了一段人生的自由。可这九年的文字浸染显然渗入骨髓，于是又重新拾了起来，不管好吃逮吃总得要填充那颗空虚的大脑。我们村的传统是太重视现实，却容易忽略教育的意义。这种传统使我们村几十年没有一个大学生，就连高中生也寥寥无几。后来虽然有些改观，总算考出了几个，他家与其他家庭相比起来并没有什么优越。我倒是很羡慕我们村里的几位老“先生”，那几位老先生和爷爷是一代人，都是头戴瓜皮帽的乡村学究。他们提起笔能写得一手好字，讲得一口流利顺畅的《三国》《水浒》。像这样的人，一个村也不过两三个。屈指数数，也就“张先生”和“范二先生”两个。他们对我的影响是非常有限的，原因是等我大点的时候，他们都已驾鹤西行了。倒是他们的容貌我还依稀记得：淡定庄严、温和达观、言谈举止的神情和略带书卷气的一张脸，显然与其他农民相比还是有所不同。虽都从事着同样的生产劳动，差别却还是蛮大的。

       对我影响最大的，要数我的师傅了。他是个乡村的智者，他和我父亲是最要好的朋友，他们都是高小文化，长期以来他却没忘记读书。有时候他跟人家讲起故事来要比唱大书的人有魅力的多！他当过我们生产小队的队长，后来不干了就从事起轴承业来，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事儿。他在这一行当里也算得上是元老级的人物。前几年他得了次中风的病就很少出门。平时高兴的时候到父亲那里坐坐，其他邻居家谁家都不去。零四年我去看他，他除比以前略胖点外，其他地方都没变。读书看新闻成了他生活的唯一选择。他对我说：“身体不能干了，脑袋却没闲着。不出家门一步，世界大事入肚。”从这句话里读出，他过得是多么的充实。他虽然是个病人却在脸上看不出病来，舒展的表情、洒脱的神态足以显示出一个乡村智者的魅力。

       从五千年前仓颉造出文字，结束了结绳记事的那一天起，四平八稳的方块字便成了华夏民族的书写工具。这个民族几经演变，变到现在，却是由以汉民族为主体的五十六个兄弟组成的新家庭叫“中华民族”，但没变的还是那种方方正正的汉字。这时的汉文字已经不仅仅是一种书写工具，在她身上已经附着五千年来中国文人的血汗熬炼的精华。《诗经》的浪漫、《论语》的修养、《史记》的严谨、《永乐大典》《四库全书》的博大浩如烟海……；汉晋的脱俗、隋唐的潇洒、宋元的隽永、明清的多裁……都为这种文字赋予了醇厚的营养，让她滋养每一颗处于震荡中的心灵，使他安静下来。

       现在的年轻人把漂亮以外的美叫“气质”。我一直认为气质的养成与文字有一定的联系。一条波涛汹涌的河流虽然气势恢宏，却掩盖不住一河夹裹着泥沙的浑浊不堪的黄水，当然也缺少了不少的浪漫。这种水要达到能喝的程度还需要澄清。而一河静静流淌着的春水碧波荡漾、潋滟漪漪；偶尔水鸟掠过、鱼底游翔；外罩朝敦夕月、渔火江心那该是多么的富有诗情画意呀！此情此景定然会使你追名逐利已疲惫的心沉寂下来，偶尔突发灵感来上一篇，似饮琼浆般滋润，增添几分心灵的抚慰，远离不现实的崇高不是很惬意吗？

       文字确有使人远离汹涌澎湃，静下心来思索人生价值的功能。她能还给你一个平静的心情，直至升华为从容与淡定的神情。这种从容淡定写在脸上不就是漂亮以外的那股神秘的气质吗？

      石猴一头钻进水帘洞，出来就成了“美猴王”。我一直认为吴承恩老先生塑造“孙悟空”这个形象是以体制外的中国知识分子为原型的，是中国体制外知识分子的化身应该不会错。如此一来，让我们钻进“水帘洞”内，用文字梳妆心灵，增添魅力不也是人生的一大美事吗？。

       学可益智，文能通神。中国文字的魅力是内在的，也是无以言表的。我们确也应该在繁忙之隙，寻个僻静之处，端起文字的陈酿与您共饮三大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