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一叟

卜日

      那是1969年5月的一个星期天，早饭后我在家门口玩，比我们高两年级的田叔和我小学二年级的同学巨明已搭二里远的小梁到这沟，准备再搭一连串的大山梁，去山后的亲戚家。

      问我：“一起去玩吗？”他们还一起诡秘地说：“不太远。”我就信以为真，跟着去了。

      由于是初夏天气，早上走还凉快些，不一会儿天就热了起来。我们走的山上羊肠小道，也就拐进到大山的松树林里了。的确，山路无有准里数，十几里二十里都是它，反正路不近。

      近中午到官营西沟时，路过瓦房人家，狗最厉害，幸好我们有“狗怕弓腰狼怕蹲”的大人告诉的方法，见到恶狗没跑。而是边捡石头吓唬边走，终于过了那段，担惊受怕的路。

      又走了一段路，就到了田叔的姐姐家，他们说明了来意。并给他姐姐介绍我是谁家的……我也知道管他姐姐叫姑姑。

      后来巨明就带我进小西沟，去找他的干爷爷，老人七十多岁了，戴着自编的高粱席縻草帽，正在自留地里耪地。一见来人了，用手打眼罩看了看，老人笑眯眯地说：“秃儿（巨明的小名），你来看我了……”

      老爷爷，边说话边把我们俩孩子带到他的家，那一个小沟内就住着他孤老头一家。只是一大间草房，没有院墙，房子有一扇糊毛草纸的窗户，一扇木板门。

      老爷爷开了门，让我们到屋里玩，因为当院很热。巨明领我进到屋内，虽说很凉快，但是光线从开着的门和小小的窗透进屋，看清灶火锅台和里边的小炕是由半截的壁子墙隔开，墙上有油灯和盐罐……最怕人的是屋地上，停着一口紫色的棺材。不用说小孩子最怕这东西……我就让巨明，带我到不远处的树阴凉去玩。老爷爷说：“那也好，省得做饭时有烟，呛眼睛。等我做好饭，喊你们。”

      我是多么盼望田叔及姑姑，他们那里早做好饭，我好去他们那吃顿午饭呀！因为我实在不愿意进老爷爷的屋子，主要是怕那棺材……

      可是我们一边玩，一边等，最后还是老爷爷先做好饭，打着眼罩喊：“秃儿——回来吃饭了。”

      我也只好跟着巨明，回到老爷爷的茅屋。

      老爷爷已将炕桌放好，酱碟、咸菜碟摆上。等我们俩孩子，脱鞋上炕，他老人家又从锅里端出一碗“鸡蛋羹”，一碗山野菜，金黄的玉米面饼子和小米稀饭。我正看的出神，老爷爷似乎落下什么……

      他这时把棺材盖刺棱一声移开，我更害怕了，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老爷爷要把我放到里边去呢？......巨明因为来过，一点也不在意。

      你猜老爷爷从棺材里拿出什么？一个酱油壶、一个醋壶，笑了笑往鸡蛋糕里倒作料，边倒嘴里还发出：“哎诶——”的声音。我们也乐了，高兴的吃了午饭。原来老爷爷的棺材，还一式两用，现在活着时用作装粮食、食品、用品的箱柜，将来老了时就做他地下的“屋子”。

     饭后我们告别老爷爷，又到另一沟，去找田叔，他在姐姐家，吃的的确没我们的好，不过那时谁也不会挑吃喝的。在那年月，那个大山里，老人对两个孩子的招待实在太丰盛了，就像过节似的。

     等到午后，凉快了我们就往回走。因为高兴，所以鸟鸣、兔跑都引起我们的兴趣。还去路边看山葡萄、山倭瓜、山托簰……都长得什么样了，只是离成熟还早呢。

     太阳还老高的我就回到家，晚上我将进山去“梁老头”家的事，向大人们说起，却原来爷爷他们都认识，不是“梁老头”而是“赖老头”。随叫“赖老头”，却是个“好老头”。他们都说：“一个干爷爷，对巨明的赫家一家都很好。”

      后来，听他们邻居说：“巨明一小就没了妈，他的大哥在当兵以前，家里供书钱不够，老人就将积攒一袜装口袋的蹦（硬币）给了他……”在当时，这么多的钱是很管用的呀。

      所以，老人一直到老都受到人们的爱戴，他当年给我们做午饭的一幕，至今也将保留在我童年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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