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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倌老舅

羊倌老舅在我的记忆中，是一个六十多岁，个头不高，还有些精瘦的小老头，给人的印象总是一身灰土布的外衣，还显得有点邋遢，特别是成天从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羊粪味道，令村民们都不愿意靠近他。

    如此一来，也正好随了他的心愿，因为半倌老舅是一个最喜欢独处的人，所以他心里有什么事，有什么话，也总爱说给他放养的那些羊听。

    羊倌老舅打小因为家里穷，没有上过一天学，尽管如此，但他却对读书识字的人都很崇拜。羊倌老舅加上人长的又不咋样，甚至还可以用猥琐来形容，所以一辈子连个老婆都没讨上。

    羊倌老舅是我的二老舅，因为没有讨上老婆的原故，为了让人给他养老送终，已有两个儿子的大老舅就把长子过继给了二老舅，也好便于让长子照顾他。

    记忆中，二老舅把他放养的羊群都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甚至为了“轰羊”，他还与羊群一块居住在羊圈里。这也是羊倌老舅身上成天会散发出羊粪味的主要原因。

“轰羊”用羊倌老舅的话来说，就是驱赶卧在一起的羊群起来挪动挪动地方儿。因为羊群休息时，总愿意拥挤在一起，身上的温度会随着羊圈里发酵的羊粪温度升高，容易导致羊群受热过度而导致羊群体温过高而患病，直至引发大面积的死亡。为此，每天晚上羊倌老舅都要起来轰羊七八次，这也是他一直住在羊圈里的原因之一。

    羊倌老舅最看不得卖羊了，每次家里卖羊，看着自己放养的羊被人牵走时，羊倌老舅都会嚎啕大哭，那种犹如与亲人生离死别的悲痛，更是令羊倌老舅泪流满面。

    其实多年来，羊倌老舅将那些成天与他朝夕相处的羊群，已经当成了生命中最至亲至爱的家人。

    羊倌老舅尽管不识字，但却对他放养的羊只数一清二楚，所以羊倌老舅放了一辈子的羊，也从来没有丢失过一只羊。

    羊倌老舅对大老舅过继给他的长子，更是视同已出、疼爱有加，并依靠养羊供孩子读完了大学，并留在了省城工作。

    羊倌老舅对我的救助之恩，令我也是一辈子终身难忘。

    记得小时候，因为家里穷，爹娘便多次让我中途辍学回家务农，每次都是羊倌老舅出面阻拦并出钱让我继续上学，并最终促使我大学毕业留在了省城一家媒体工作。

    也是从小学，在羊倌老舅第一次给我出钱让我继续上学那一刻起，我便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挣钱后一定要好好回报羊倌老舅。

    然而就在我刚刚参加了工作的那年夏天，为了抢救一只不小心掉下山崖并被架在树杈上的羊羔，羊倌老舅便随着羊羔一块滚下了山崖。

    最终，羊羔得救了，羊倌老舅却永远的闭上了双眼。就是在他临死时，怀里还仍然抱着那只获救的羊羔。

    闻知羊倌老舅摔死的噩耗，匆忙赶回羊倌老舅家时，眼前看到的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大红漆棺材，羊倌老舅也被永远的停放在了那里边。

    看到那一幕时，一种悲痛欲绝的压抑感随着一声声嘶力竭的哭喊，也让我在一阵天眩地转中昏死了过去。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每次回老家时，我都会特意赶到羊倌老舅的坟墓前，跪下来陪他一块说说话，一说就是一个多小时，脑海里也总会浮现出与羊倌老舅生前在一起时的难忘一幕幕。

     回想起上学期间只要学校放假了，都会回到羊倌老舅那里陪他去放羊时的情景。还有放羊期间，羊倌老舅教我下水学游泳、学划船时的难忘一幕。特别是放羊时瞌睡了，便依靠在羊倌老舅身上，闻着他满身独有的羊粪味酣然入梦的情景。

    一幕幕、一柞桩，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浮现时，既令我回味无穷又令我热泪盈眶。

    特别是前几天，在省城遇到大老舅过继给羊倌老舅的长子，并在一家酒馆小饮时，回想起羊倌老舅生前放羊供我们上学的情景时，更是令我们俩禁不住在雅间里抱头大哭。





泪眼婆娑中，眼前便又情不自禁的浮现出羊倌老舅睡在羊圈里轰羊，以及家里卖羊时嚎啕大哭的样子。

石家庄市平山县南甸镇北庄村刘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