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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的最后一个冬夜

从三岁那年我就跟着寡居多年的姥姥居住在了一起。一直到我长到十七岁姥姥病逝，我才离开姥姥家回到同村的家里。

为此，我见证了姥姥离世时那个最寒冷的冬夜。

记得那是即将临近春节的一个冬夜。那天深夜天上还漂落开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屋外的气温更是降到了零下滴水成冰的程度。

那天夜里，因为重感冒引发了咳嗽、吐痰，并浑身发冷的姥姥，即使身上盖着三张棉被，身下压着羊皮褥子，还开着电褥子，嘴里也还依然喊着好冷好冷。

当时看到姥姥被冻得上下牙直打颤，浑身更是被冻得直打哆嗦，我就被吓坏了。赶紧从村西居住的姥姥家跑出来，向村东的我家跑去喊叫我娘。

爹当时还在外地上班，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到家里小住几天。

与此同时，我还喊醒了本村的三舅，一块赶到了姥姥居住的老院。并找来一辆木板车铺了好几张棉被，将姥姥抱上去，然后又在姥姥身上覆盖了三张棉被，并用葡萄糖玻璃瓶子灌满热水，放在姥姥身体的两侧，赶紧向五里外镇上的卫生院赶去。

值得一提的是那时候村子里连个村医也没有，所以村民们只能是小病硬抗着，大病去医院。

从村子里去医院的道路都是土路凸凹不平不说，还因下了雪更是光滑无比。

一路上，总能听到姥姥被颠簸疼痛时的哀嚎声。为此，在三舅拉着板车只好放慢行驶的速度时，我与娘更是用手扶着板车的一侧，并用另一支手放在姥姥的身体一侧与板车的间隙里，以此减轻姥姥的颠簸之苦。

然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到了镇上的卫生院之后，因为要过年的原故，医院里的病人大部分都出院回家了，值班的医生也是寥寥无几，甚至还没有一间生煤火的病房。

为此护士把我们安排到一个冷病房之后，就让我们自己找柴禾生火取暖，并告诉我们，让我们一直等到第二天上午医生上班后才能给姥姥治疗。

所以那个难熬的冬夜就耽搁了为姥姥治疗的最佳时机，也成为了我们愧对姥姥病死时一种永远的心痛。

更令人难于置信与难于接受的是，由于病房里又冷又潮，还没有生火，当我们找来柴禾在病房里生火时，更是导致了整个病房乌烟瘴气，把好人烟熏火燎的都受不了，何况姥姥又是重病在身的年迈老人，更是被呛的急喘不已、咳嗽不止。

为此，我们便一边生火一边大骂医生缺德。但一辈子心底善良姥姥听到我们在破口大骂医生时，还是劝说我们不要骂人，说人家护士大冷的天回不了家也不容易，再说了骂人无济于事的同时，也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可以说，就是到了生死之际、弥留边缘，姥姥依然在为她人着想，从来没有斤斤计较自己的得失，乃至是宝贵的生命。

记得是大约凌晨五点多钟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的姥姥，又在嘴里喊着好冷好冷被惊醒过来。

姥姥醒过来之后，大脑非常清醒，她还告诉我们她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了已故二十多年的姥爷骑着高头大马来迎接她走了。

说完姥姥就又开始在嘴里直喊起好冷、好冷来，于是娘把姥姥穿着棉袜子的双脚暖在怀里，我就一个劲的用双手给姥姥搓手，帮她取暖；三舅更是用双手贴在肚皮上暖热后又赶紧捂在姥姥的脸上。

与此同时，我还告诉姥姥，等我大学毕业后，娶了媳妇、买了楼房就把姥姥从乡下接到城里，让姥姥过好日子。我还告诉姥姥说到，城里的楼房冬天烧暖气像春天般的温暖。我还告诉姥姥天亮了之后医生就会把她的病治好，等过了年，她就又会康复如初了。

记得那一刻，姥姥脸上一直悬挂着微笑，然后就睡了，而且再也没有醒来。

而就在姥姥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竟然看到了她眼角残存的一滴泪花掉在了我的手背上，是那么的温暖又是那么的依依不舍。

我知道那是姥姥喜极而泣的一滴泪，蕴含着甜蜜的温馨，美好的憧憬，幸福的回忆。

姥姥病故后，我们又连夜将姥姥拉回了家里，一路上手扶着拉着姥姥的板车，我的脑海里就浮现出小时候，大冷的夜晚怕我冷，姥姥就将我的双脚暖在怀里让我酣然入梦的情景；浮现出跟着姥姥晚上到大队部看电视，被裏脚的姥姥背回家时的情景；浮现出姥姥特意喂养了两只母鸡，每天给我蒸鸡蛋，并追着喂我吃时我满院子咯咯笑着疯跑，姥姥端着瓷碗追着我喂我吃时的一幕幕。

回到村口的时侯太阳就出来了，冬日里暖暖的阳光照射在板车上姥姥的身上，帮她驱走了冬日的严寒，让全部的温暖笼罩在她的身上，融入了她的心中。

雪后难得的阳光照射在姥姥身上时，我更是在心里默念着姥姥一路走好!因为您要去的天堂里一年四季如春、和熙温暖，没有严寒的冬天，更没有寒冷的病房。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我就感觉姥姥一直没有走远，而且还永远活在我的心中，让这个冬日的夜晚也不再寒冷。

而此时此刻，两行热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涌入了我的眼眶，是那么的温馨，又是那么的温暖。

石家庄市平山县南甸镇北庄村曹庆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