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从故乡来看我,带着大包小包的菜。刚到我的宿舍,就迫不及待地掏给我看,说这是一兜西红柿,放冰箱里吧,新摘的,最后一茬了;说这是一些苋菜,知道你小时候喜欢吃,也掐了些;说这是些鲜豆角,配着西红柿和鸡蛋,做捞面条吃;说这是些茄子,烧烧或者炒炒,都很不错;说这是几个丝瓜,长老了,可以刷锅用;说这是些干黄花菜,做汤用。
说着说着,我就笑了,我说妈呀,你是不是把咱家的菜园子都搬来啦!母亲脸一红,说哪有,这都是家里吃不完的,像黄瓜都跟瓢似的,咬不动,你爸就留了种,没有给你。还有望天吼辣椒,知道你不能吃辣,也没有带来。
母亲带来的菜很新鲜,还带着来自田野的清新气息,我仿佛看到了老家门前,母亲开辟的那一块菜地一片生机勃勃的情形。在老家,每家门前都会有一块菜地,为防止家禽啄食和牲畜践踏,就在四周围上篱笆,这就是个菜园子了。
粮食是自己打的,蔬菜瓜果是自己种的,鸡蛋是自己喂的鸡下的,想吃肉,就把自家养的鸡杀一个。鱼啊虾啊,随便到哪个河沟里捞两网,也够吃一顿解馋的。
尤其是这样的时节,红红的西红柿、脆脆的黄瓜、香香的香瓜、甜甜的西瓜,我们吃得是不亦乐乎。看见谁家的桃子长红了,伸手拽一个,用手简单地擦擦毛,就大口咬起来。我们那儿有句俗语叫“瓜果梨枣,谁见谁咬”,这种吃的东西,只要不糟蹋东西,无论是谁家的,尝一个也没关系。
这时节,青菜都下来了,谁家的菜园里都是绿油油的。大白菜、小白菜、空心菜、苋菜、荆芥,随便拔几棵,掐一把下锅,面条都格外香。像长豆角,四季豆,还有梅豆,都是下饭的好菜肴,再配些辣椒炒,那简直是美味。粥是南瓜粥,南瓜狠狠煮,待它们烂在锅里,搅些面糊,和一下,比糖还甜,吃多少顿也不会厌。
故乡这样的热天,中午最常吃的就是捞面条,捣些蒜汁,卤子要么是豆角西红柿加鸡蛋,要么是茄子西红柿,要么就是纯粹的辣椒,吃着真过瘾。只可惜,我肠胃不好,辣椒是不敢多吃的。
一想,这么多年就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我渐渐长大,上大学,参加工作,结婚生子,而母亲呢,却渐渐老迈,我看见她的头上又增添了一些白发。我的心里一酸,坐在她身边扳住她的肩膀,我说:“妈,咱出去到饭馆里吃好的吧,你好不容易来一次。”母亲说,花钱还这么大手大脚,都已经是孩子娘的人了,省点钱买房子吧!
听了母亲的话,我差点流下泪来。母亲说,我给你做捞面去!你打电话不是吵着想吃手擀的吗?我害怕你没有擀面杖,就让你爸连夜做了一根,砍了菜园里一棵小树,反正长在那里也没什么用,还影响菜的生长。
虽然已为人母,但还被父亲关怀,被母亲疼爱,我真的很幸福。我终于忍不住,伏在母亲身上,呜呜哭起来。
嗅着母亲炒豆角的香味,和下在锅里的面条香,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悄悄潜伏到母亲的菜园子里,拽过一只红红的西红柿,就啃起来。
邢台市临西县 王慧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