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一到春天母亲就忙开了,到田里挖荠菜、野油菜、小蒜(其实是一种野葱,我们那里习惯叫“小蒜”)……在那物质匮乏的时代,在那青黄不接的春天,经过母亲的巧手制作,我们一家也能有滋有味地吃到荠菜饺子、青炒油菜;小蒜切碎,与面粉一起和成面团,做成薄饼,吃起来清香爽口。
春天到处是美食。家里来了客人,主人又没时间上街,庄户人家便会喊来孩子吩咐一番,孩子则会挎着篮子,拿着长长的竹竿一蹦一跳地出去了。不用太长时间,孩子就回到家里,只见篮里有河蚌、槐花、香椿叶。孩子的母亲会从菜园里拔些大蒜,因为煮河蚌是少不了大蒜的;洁白的槐花自然是清蒸片刻,取出凉透后,无论是凉拌还是回锅小炒,都是绝佳菜肴。味如虾仁,但比虾仁又多了种甜香味。
香椿叶炒鸡蛋是我们款待贵客的上等菜肴。一到春天,香椿树开始发芽。当芽长到两、三厘米长时,人们会把收集起来的鸡蛋空壳套在香椿树的嫩芽上。这样香椿芽终日不见阳光,生得鲜嫩饱满。我的一个老乡,用相机把挂满蛋壳的香椿树拍了下来,到南方城市打工时,拿出来给工友们看,说:“谁不说俺家乡好,俺们那里的树上都能结鸡蛋!”工友虽不相信,但也解不出其中的奥秘来。
春天里,雨是勤快的。春雨在春风的护送下,斜斜的、密密地下着,无声地滋润着干渴的土地。于是,这一汪、那一洼积起水来,渐渐地沟满渠满,水便从高处流向低处,开始奔跑起来……俗话说:“有水就有鱼”,雨天是男人们捕鱼的时候,他们把尿素袋子披在身上,头戴草帽,背个渔网鱼篓赤脚消失在绵绵的细雨里……乡村沟里塘里鱼多虾多,早些年捕到小龙虾都没人要,又都投放到水里。逐渐地,小龙虾在乡村就多了起来,几乎达到泛滥的地步。也不知从那一年开始,城里人喜爱上了小龙虾。现在,吃的人越来越多,小龙虾却越来越少,还真的有点担心小龙虾被吃绝喽!
雨天吃鱼是村庄最平常的事,平常的犹如一日三餐。可是,我的父亲因为不会捕鱼,一到雨天就会被母亲唠叨;父亲只是傻傻地笑。
有天早晨,母亲开门做饭,发现门前有三四条大鲶鱼。正在母亲疑惑的时候,只见家里养的大花猫嘴里叼着鱼回来了。母亲噙着泪水,将大花猫抱在怀里,用手不停地擦拭大花猫身上湿漉漉的雨水。原来,大花猫在一灌区的出水口,专捕那些喜爱戏水的鲶鱼。这猫是父亲赶集时捡回的一只流浪猫,父亲很喜欢这只猫,我们吃什么就给它什么吃,每晚它都是睡在父亲的被窝里,跟带个孩子差不多。从那时开始,由于我们家也有了捕鱼能手,雨天别人家能吃到鱼,我们家也照样吃上鱼,再也听不到母亲唠叨父亲的声音了。
春天里,我们从花儿、草儿、叶儿、鱼儿的美食中,深深体味到了大自然的博爱和奉献;我们是否也能从大花猫的身上学会感恩和回报呢?因为大自然也是有生命的啊!
江苏太仓市城厢镇 张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