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排行老五，上面有四个姐姐。生我那年，俺爹40岁了。或许是因为我是家里惟一的男孩，从小爹娘就特别宠爱我，有什么好吃的都是让我先吃，之后才能轮到姐姐们。尽管那时候生活很困难，但我每天都能吃上一个自家鸡下的蛋。偶尔俺爹还会改善伙食，炖只老母鸡吃。俺爹做的鸡很好吃，我最爱吃的当然是鸡腿啦！每次俺爹总会先把鸡腿扯下来，边扯边说：“我家小五最爱吃鸡腿了。”
　　从小到大，数不清吃过多少次爹炖的鸡肉了，直到我长大成人。每次吃鸡，俺爹都会习惯性地把鸡腿扯下来，我也心安理得。
　　时光匆匆，转眼我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在众人眼里，我是个成功的商人。
　　俺娘5年前就离开了我们。娘比爹小8岁，身体一向很硬朗，倒是爹的身体一向不大好。娘在世时常说爹会走在她的前面。没想到，一向健康的娘白天还到地里转了转，晚上躺下后就再没有睁开眼。
　　虽说有5个孩子，但都没有在身边。大姐在石家庄，二姐远嫁到故城县，三姐在衡水市，只有四姐的婆家在村里。平时爹娘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四姐出面。我在县城开着两个丝网门市，虽然说有车，离村也就十几里路，但十几年前在县城买了楼之后就很少回村里，我曾把爹娘接到城里来住，但爹娘只住了两个月就非要回村里，说在城里住着憋闷，不如在乡下豁亮。
　　爹娘回村后有四姐照顾，我生意不忙时偶尔也回家转转。娘去世后我再次提出让爹搬到城里去，他说啥也不答应。
　　三年前爹不幸患上了老年痴呆症，时而清楚时而糊涂。四姐身体不好，一个人照顾有些吃力，我就在村里给爹雇了一个保姆，充当四姐的助手。
　　爹的病越来越厉害，甚至连朝夕相处的四姐都认不出来了，老是问：“你是谁呀？”告诉他之后转眼就又忘了。我回家后，爹看我的眼神是陌生的。
　　我原以为给爹雇上保姆，让他吃饱穿暖就算是孝顺了。然而，一个很偶然的机会让我改变了想法。一年前的一天，和客户谈生意，中午时请客。客户提出去一个村子里去吃烧鸡，那村子离县城十几里，那里的烧鸡风味独特。
　　那个饭店的烧鸡味道的确独特，而且分好几种，有适合老年人吃的、入口即化的，肉嫩到了极致。我走的时候买了一只适合老年人吃的烧鸡，忙完生意后开车回到村里。
　　当我把鸡腿儿递到爹面前时，他颤抖着手扯下一只鸡腿，嘴了呢喃着说：“这个给小五留着，小五最爱吃鸡腿了。”
　　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了，眼泪落了下来。爹已经被病魔折磨得不认识任何人了，可他还记得他的儿子最爱吃鸡腿。我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描述我当时的心情，真的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般。我决定从城里搬回村里来住。
　　妻子知道了我的想法后很支持我，把村里的房子装修了一番后，我和妻子搬回了村里，儿子一家人留在城里。
　　每天我开着车去城里打理门市，傍晚就回村里。每天早晨我出门时，都要告诉爹：“我出去了。”傍晚回来后，只要天气好，我就陪着爹到街上走走。如此过了一年多，我惊奇地发现爹的病变轻了。可能是因为天天能见面的原因，爹能记起我是他儿子了……
　　衡水市安平县老李讲述　　深泽县赵旭东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