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剪报》文选（2064）

为他人活，也为自己活

刘诚龙

    东汉有位毛义，安徽庐江人，曾被誉为高德典范。

    南阳张奉，听说庐江的毛义不慕权贵，自守节操，敬慕不已，便去找毛义。

    张奉来到庐江，却是大失所望。他刚一落座，略寒暄，没来得及细说拜访缘由，就听到外面敲锣打鼓，闹闹嚷嚷，一群人奔毛义家来。公人给毛义家送来了一张命毛义任安阳县令的任命书，“以义为安阳县令”。

    富贵来了，毛义是一副什么样子？“义捧檄而入，喜动颜色。”他往屋里跑，大喊：“娘，娘，我的娘哎，我也当县长了。”

    说好的清高呢？说好的高尚呢？好像都烟消云散了。

    毛义接了任命书，确乎是喜洋洋，他也去履职了；履职路上，确乎也是兴冲冲。几年后，官府更高职务的任命书送来了，这次，毛义不再接。不接再送，任命书十二卷，卷卷有毛义名，毛义无论如何都不接，他再也不愿“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了（感叹我自己听到鼓声又要去应酬官员们，到官场去走马上任就像风中的蓬草一样）。

    是厌倦了职场？是赚足了家资不用再怕贫穷？毛义所以要去应官，源自他最初接到任命书，老母亲还健在。他不喜欢富贵威武，但母亲喜欢。

    张奉这才晓得毛义清高之节，不是假装，并非表演，只是“往日之喜，乃为亲屈也”。毛义喜欢高蹈，他母亲爱世俗，为让他母亲高兴，毛义委屈自己，他忘却了自己当初的选择，他甚至忘却了周围对他投来的异样目光，去过了一段他自己并不期待、并不喜欢、并不认可的生活。

    为自己活着，活出自己，这或是我们活着的宣言。为自己活，就一点也不能为别人活一下子？为父亲母亲，为爱人孩子，为兄弟姐妹，为亲戚朋友，为邻里同事，你都不愿意？

    一日也不为别人活，那也太卑鄙；一日也不为自己活，那也太卑微。人活着，是要拿出一些日子，给别人活的，那是人生必须付出的，这也是你活着的一部分价值所在。

    但我们活着，活过去之后，若不能为自己活回来，那也是白活了。毛义为母亲而过了一段他不想过的日子，但他母亲过世了，他不必违心了，不必去过有损他情趣、有损他尊严、有损他理想的日子了。他活回来了，活出自己了。

    为别人活一下子，活出自己的精神来；为自己活一辈子，活出自己的精彩来。

    【《羊城晚报》】 载第596期《再剪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