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剪报》文选（1855）

有理就要声高

江泽涵

    理亏，自当赔礼，任由批评；有理，儒家精华有个“恕”，不宜高宣。这条价值观经儒学千年浸润而误成，之所以说“误”，是这话有三分可取之处：小是小非，出于善意和礼貌，未必要高声计较；但大是大非，一定要高声。

    大是大非，有理者噤若寒蝉，难免碰一鼻子灰。理亏者就伺机高声，横行无忌，倒打有理者一耙。马丁·路德金说：“历史将记取的社会转变的最大悲剧不是坏人的喧嚣，而是好人的沉默。”

    《淮南子》记载：子路救人于水，谢礼收一头牛，孔子说：“鲁国一定会有很多人愿意救人于危难。”子贡为一个在别国沦为奴隶的鲁国人赎身，按鲁国法律，这笔赎金可向官府报销，但子贡没有，孔子说：“鲁国不会再有人为别人赎身了。”作为儒学鼻祖，孔子早为自己的学说留下了证明。“子路受而劝德，子贡让而止善”，孔子认为做了好事就该受到奖励，推广之，有理的事就该让大家知道。

    犹太教的《密西拿律法书》中有一个章节讨论赔偿问题：赔偿不仅是对损失的补偿，还是认错的一种表现，是日后证明赔偿人犯错的证据，也是不断向世人揭露罪恶的一种方式。有理就要声高，是还有理者和受害者一个公道，也是劝人惧所惧。

    秀才以辩论和说理见长，“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又因何故？秀才输在气势上，声如洪钟，才利于震慑。“一人之辩，重于九鼎之宝；三寸之舌，强于百万雄兵”，这点从苏秦、张仪、蔺相如身上可见一斑。

    或许有人会借政治或社会的压制，来为自己的“不声高”辩护，却忘了正是自己的“不声高”在为这种压制增加筹码。拒绝发声并不奇怪，因为发声不仅需要勇气，还意味着承担。面对无理之举，就该齐声怒吼，似雷霆，如虎啸。

    【《羊城晚报》】 载第566期《再剪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