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剪报》文选（1807）

选择得与失

郑元绪

    百岁老人杨绛说起个人命运的选择，冷静与客观。抗战胜利不久，解放战争又起，许多人惶惶然要往国外跑。“我们的思想并不进步，对共产党不免害怕”，而且“自知不是有用的知识分子，不是科学家，也不是能以马列主义为准则的文人”，但夫妇俩“考虑再三，还是舍不得离开父母之邦，料想安安分分，坐坐冷板凳，粗茶淡饭过日子，做驯顺的良民，终归是可以的。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不是不得已。”

    几十年下来，大陆果然风雨不断，生性孤傲的钱、杨夫妇力避政治漩涡，磕磕碰碰地做了几十年“顺民”，倒也平安，且保持了人格的尊严。另一些文人、学者在海外即或坐了高位，著述甚丰，他们内心的郁闷，特别是思乡之苦，旁人也是很难体会的。“不离开父母之邦”，这选择有得有失，但对得住自己了。

    中消协正在为消费者争取“后悔权”。其实“无理由退货”在国外很普遍，内地不少大品牌也是这样做的。我很欣赏宜家对“无理由”的表达，只有四个字：“改主意了？”直接而亲切。后悔是人的基本权利，不过往往要付出代价。后悔时要想明白：当初的选择真的错了吗？不要一悔再悔。

    任何选择都意味者放弃。吴淡如讲过一个小寓言。诗人嫌院子里的芭蕉风来发出沙沙声，雨来滴滴答答地响，吵得人不能静心入梦，便挥毫写下：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诗人的妻子戏笔完成下联：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十几年前，我从一家著名刊物的主编位子上离开，到京尝试“漂”生活。后来该刊发展愈加迅猛，成了期刊界的一个“巨无霸”；不消说，主编的声誉及待遇都今非昔比了。老友婉惜我过早离任，亏了。我诚言相告，亏不亏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要认。没有这些年“体制外”，我便无从感受与社会的亲近，也体验不到别样的自由和快乐。过什么日子养什么心。种了芭蕉，就安心于美妙的沙沙声、滴嗒声中入梦吧！

   （摘自《中外文摘》） 载第556期《再剪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