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雄洲

奶奶去世近一年，悲痛的心绪渐渐平复变为怀念。每回到村口，我的脑海里想起的总是后沟里那间深深的土窑洞还有春天小院中满眼的花花绿绿，以及奶奶那写满沧桑面容。奶奶生于多事之秋的民国，终年79岁，一辈子操劳抚养成人五个儿子，我的父亲排行老二，一个伯伯，三个叔叔。

儿时最大地欢喜就是跟奶奶一起去集市。奶奶喜热闹，方圆村镇哪里有集市，哪里有赶戏，总会有她那蹒跚的身影，也总会有一个小尾巴紧紧跟着，就是我。完全是步行，祖孙两人在去往邻村的乡间小路上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聊。奶奶最喜欢讲戏文，讲起戏文来如数家珍，像《苏三起解》、《真假孙悟空》、《张连卖布》等等，我则听得津津有味。戏曲里的故事，或凄婉悲切、或精彩纷呈、或警策世人，奶奶就是我儿时一本有声的连环画，也使我从小就爱憎分明、嫉恶如仇。奶奶家里有一个吊篮，高高地挂在土窑洞的正中间，那个吊篮是我整个儿时的念想，里面有我儿时记忆想吃的一切好东西，枣子、桃子、山楂、苹果、梨、柿饼等。因为挂的高，我是够不着的，本是防着馋嘴的猫儿，却馋了我童年的满满记忆。奶奶一辈子过惯了节俭的生活，身上的衣物总是缝缝补补。记忆中的奶奶总是很会过日子，东西总能以你意想不到的价钱买到。在奶奶已不能下地走路的时候，我在她的褥子下发现了一双浅绿色的袜子，柔和又保暖，我问奶奶花多少钱在哪儿买的，奶奶说五毛钱两双在集市买的。我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当下经济环境中，奶奶是怎么买到这么质优价廉的东西呢？感觉又回到儿时跟在奶奶的身后，穿梭在集市中，总有那么一个小摊位为奶奶她们这一辈人而设，热热闹闹的集市中，她们总能逛出属于自己那一辈人的东西，何尝不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淘宝呢？或许这也是奶奶喜欢逛集市的另个原因吧。

奶奶这一辈的老人总是对传统的农历节日很讲究。每到一个农历节日奶奶总会拄个小拐杖挨家挨户到五个儿子家里嘱咐冬至了要吃饺子那样不会冻着耳朵；腊月初八了一定要喝腊八粥，以祛疫迎祥；大年初一，一定不要说不吉利的话，拜年应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叩头；正月十五了村里那家手滚的元宵一定要吃；年二十了不要忘记偷个卷卷来吃，以保一年的免灾免难，七月十五晚上不要乱跑，早早睡觉；八月十五一家团圆来吃月饼等等，如今没有了奶奶，也没了嘱咐，渐渐也淡化了传统。

晚年的奶奶，总是满脸的幸福，儿子们兄友弟恭，媳妇们妯娌和睦，儿孙们学业有成，实现了她老人家一辈子的愿望。去年正月一大家子在聚在一起照了张全家福，定格为永久的记忆。

如今，奶奶走了，老宅只有一棵皂角树静静地守护着，也庇荫着过往的世人。
文章来源：农业科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