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悠长岁月
[tr=#ffffff]| | | [tr=#ffffff]| 子夕 大名县 某日，将明未明的时刻醒来，仿佛又回到那红砖灰瓦的大宅院。依旧躺在外婆那旧式的挂着碧色床幔的大床上，陈旧棉被有时光和旧了的花朵的味道，悠悠的，直沁入心脾。空气中漂浮的丝丝缕缕的温暖，于孩童时的我，有着心有所依，身有所靠的安全。 这似乎是我一生都在找寻的感觉。它无数次地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成年后的我每每醒来，总是感到无限怅惘或是热泪盈眶。原来这种记忆早已深植血液之中，随着血脉汩汩流淌生长。
我是外婆最疼爱的外孙女，也是在她身边待的时间最长的孩子，自然比表哥表姐们骄矜放肆些。青砖辟出的小花园里，是虫子、鸟和儿时我的天堂。门口的葡萄架，菜园里蓬蓬勃勃的蔬果，一个夏天，躲在里面边采边吃，白棉布裙子上便星星点点沾满果渍。外婆在两棵高大粗壮的香椿树上面绑了副秋千，荡走了我一年又一年的光阴。
最令我觉得安稳的是看外婆做针线活儿。外婆的手巧，年轻时便是远近闻名的，从前的日子紧，她一针一线，缝补生活，绣出美感。柜子里叠着整整齐齐的布片余料，红配蓝，绿配黄，浅紫配碎花，来自经验却又出自天然的美感。外婆如今八十多岁了，在给重外孙女的衣物上仍旧细密绣上心思：云朵，静静地舒展；腊梅，清傲地盛开；秋月，幽然地照耀；小猫儿，灵巧地跳跃。你看不到生存的艰难和时光的匆忙，只看见岁月的沉淀，一针一针，压得结实而巧妙。
外婆读过高小，在那样的年月里坚持让她的孩子不中断学业,直到现在她仍每晚看书。外婆一生养育了五个孩子，遭受的苦难，难以尽述。战争、饥饿、疾病、贫困、劳作，她都一一经过并默默承受。一个女人，先后失去母亲、大儿子、二儿子、丈夫，这些她生命中至为重要的亲人，这是她生命里隐藏的历史，不知那些漫长的哀伤的日子她是如何承担的？
一切都会过去，日子总得往前走，这是外婆奉行一生的信条。对生活的苦难、命运的磨难，她没有怨言。面对打击时沉默的秉性，对孩子深厚的感情和为之做出的牺牲，对生命的珍惜和尊重，以及不自知的善良和仁厚，贯穿着这个家族。母亲，母亲的母亲，她们用自身的女性和母性践行并传承着，逐渐磨砺成了一种特质，类似核桃般安静的外壳，有着风暴前夕微澜的大海似的隐忍，山雨欲来风满楼般屹立山头盈袖的饱满，亦是秋末的树干俯首即将演变下一季新荣的满足。
如同保存了几十年的老花布，不似新布僵硬干涩，不单薄，不浮漂，反复洗涤未曾损耗反而棉柔而具韧性，那是外婆沧桑外表下时光的质感和重量，也是所有经历过人生起伏仍能朴素穿行于悠长岁月的女人们的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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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njindong 发表于：2013/10/12 23:06:00 | 只看该作者 查看该作者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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