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剪报》文选（1432）

背着作品走出监狱

张鸣跃

那年，他犯伤害罪入狱。

他本是正直刚烈的人，眼见不平拔刀相助，却成了犯人。

心有不服，必有发泄。

人狱后，他成了“牢头狱霸”，凶残到许多不怕管教的犯人，见了他却吓得发抖。半年不到，三年刑期加到了五年，他被换了三次中队。

再次换中队后，他故伎重演，当天就开始“打地盘”。中队老管教竟没有罚他。第二天，老管教微笑着，带他去看一处风景。那是中队果园的一角，一间废弃的小屋，一棵无枝无叶的枯树，看上去如地狱般恐怖。老管教问:“感觉如何?”

他说:“地狱。”老管教笑了笑，讲了个故事。

许多年前，送来一个犯人，是一个很有名气的豫剧演员，被打成了“反革命”。管教很同情这个演员，特意安排他看果园，就让他住在这间小屋里。管教心想活儿不重，有空还可以来听听他的戏。没想到当天晚上，演员就在这棵枯树上吊死了。

他听罢说:“心死了，天堂也是地狱。”

老管教说:“你说对了一半，还有一半。”

老管教又带他去看另一处风景。那是中队菜园的一角，也有一间小屋，风景却不同。一个花园，十多种花，艳丽芬芳。树青菜绿，蝶舞鸟唱，让他忘了这是监狱。老管教问:“感觉如何?”他说:“有点怪。”

老管教又讲了个故事。和那个演员同年，中队送来一个犯人，姓李，是个作家，也成了反革命。管教出于同样的情感，特意安排作家看菜园，住在这个小屋里，只是多安排了两个宽管犯人同住，一个互监小组，防止意外。
　　没想到，对这个作家的监护是多余。作家很乐观，该吃吃，该干干，闲了就写作，还在房前空地种起花来。年年写，年年种，8年后平反出狱时，就有了这花园。作家是背着一大包作品笑呵呵出狱的，随后就有了对世人的一系列感动与震撼。
　　他听罢低下了头，没吭声。 落下几滴眼泪后，他的嘴角露出了微笑。他懂了，心死了，天堂也是地狱，心活着，地狱也是天堂。

［摘自《祝你幸福.知心》］ 载第495期《再剪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