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故乡的炊烟

    走进那古老的村庄，拐进那熟悉的胡同，二奶奶家烟筒里那一缕缕歪歪曲曲的炊烟 把我带回那美好的童年。

    童年的记忆异常清新，想起童年时候村庄里那些五花八门的袅袅炊烟，想起村庄里那些朴实善良的人们。几十年前，我知道村子里哪条胡同宽，哪条胡同窄，哪条胡同里有谁谁的家，谁谁家的门朝哪个方向开；我知道哪片洼地里有我喜欢吃的野菜，哪片闲地的草一直没人割；黄昏时，我知道夕阳在哪堵墙上照射的时间最长。

    我的童年啊，不知道有多少个下午，我在村外的田野上，看着夕阳很快地滑过一排排树木和一个个院落，停留在那堵裂着大缝，墙皮脱落的一堵墙上。我同样知道在那个靠墙根晒太阳的人，弥留世间的漫长时光。他不是别人，他是我的二爷爷（我爷爷的弟弟）。天黑之前，他总在那个墙根等我，担心我夜晚不识路走丢了。可我早就知道，天从哪片地里开始黑起，夜晚哪颗星星稍亮一些，天黑透后，有亮光的那儿就是村子，再晚我也能回到家里。进了村子，拐进胡同，靠近院门，风儿像是欢迎他的小主人，自动把虚掩着的院门吹开，我一进去，风随之又把门关上。记得那天刮风，张家树上的一片叶子和刘家树上的一片叶子在空中遇到一起，脸贴脸，背碰背，像一对恋人，被风吹舞着向远处飘去。它们不知道那两家有过节，快乐地飘过我的头顶时，我伸手便可把它们打落，可是我没有，让它们在空中转悠去吧。看着片片落叶，忽然意识到，秋天来了。

   如果大清早刮东风，那时空气潮湿，炊烟贴着房顶朝西飘。清早，柴火也是湿的，火很难烧望，冒出的烟既黑又浓。

   在村西头几户人家那里，李家的一缕黑烟最先飘出村子，接着，王家的一股黑烟也飘出村子。我还知道，烧蒿子的冒黄烟，烧麦秸和谷杆的冒黑烟，烧榆树枝的冒蓝烟……村庄上空往往冒着好几种颜色的烟。

    村子北边，老吴家兄弟四个，他们家的炊烟一前一后的飘出了村子。路东边我家的炊烟在后面慢慢追上了吴家老三家的炊烟，李家的炊烟慢慢追上了王家的炊烟……

    张家和刘家的烟囱错开了几米，两股烟很少相聚在一起，平行着向前飘去。早先两家好的时候，有人说：“你看这两家好的，连炊烟都缠抱在一起。”后来两家有了矛盾，炊烟仍旧缠抱在一起。刘家男主人，火爆脾气，他不允许自家的孩子与张家的孩子玩儿，更不愿意自家的炊烟和仇家的炊烟纠缠在一起，他看着不舒服，就把后墙上的烟囱移植到了前墙上。再后来那两家又好的不得了了，这家做了好饭菜隔着路喊那家过来吃，那家有好吃的也给这家端过来，连两家的孩子都有大小，叫哥喊弟，只是那两股炊烟再也飘不到一起了。

    如果刮起一阵旋风，全村的炊烟会像一头乱发绞缠在一起。唯独蒿子烟最呛人。谁家的烟在风中能站直，谁家的烟一有风就趴到，这大概跟烧的柴火有关系吧。

   “炊烟是村庄的头发”，我小时候常听大人们这样比喻。大一些时候才知道，它是村庄的命之源。我在悠悠飘远的缕缕炊烟中，似乎闻到每户人家锅里赴鼻的饭香。

    秋天的早晨，我背着书包，跑在上学的路上，总要转身回望，回望村子上空冒出的缕缕炊烟，我看见炊烟在空中形成一把把巨大无比的镰刀，它们的刀刃一顺儿的朝西，像是缓慢而有力的收割着庄稼。炊烟里盈满了农民丰收的希冀。

     时光似箭，时代突变！而今，那些墙皮脱落的旧房，变成一座座崭新的瓦房或高楼大厦；土锅灶被时尚的大理石整体厨房所代替，电、天然气是人们做饭的主打燃料，那烧柴吐烟，司空见惯、耳熟能详的灶台，却变成了童年那温馨、美好的记忆。

                                  景县吴振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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