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剪报》文选（3784）

别样团聚

莫小米

　　1988年，因为市民食用了被病毒污染的毛蚶，上海爆发了流行性甲型肝炎，疫情持续了三个月，感染者近三十万人。一时间医院爆满，工厂、学校、商店……都摆满了病床。

　　与上海交往很密切的杭州也未能幸免。感染人数急剧上升，医院里充满了脸色蜡黄、天不亮带着被褥来排队的病人，排着排着就倒下了。那时的医疗条件与物质储备，远不能与今天相比。我进报社时间不长，遇到突发状况，很想去“前线”采访，终于被批准前往杭州传染病医院，兴奋过后，有些慌。

　　眼下的疾病大流行，寻找病源，积极治疗，研发疫苗，是专业人士的事；对于普通百姓，最土的、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隔离。这就是时下14亿中国人正在做的、最有效的抗疫。就像蔓延的山火一样，当你没法快速扑灭它时，只能先打出隔离带来阻断它。

　　这次的隔离，有点特别，大都以小家庭为单位，一家一家地隔离。我有个侄女，耶鲁硕士，同济博士在读，忙得不着家，一会儿威尼斯双年展，一会儿法国游学，一会儿国家艺术基金策展人才培训，动辄三个月、半年，导师一个电话，立马出发。每次侄女回杭州待几天，我弟弟都像过节，在群里呼唤我们去吃饭。这回，侄女腊月廿八忙完了工作才回来，疫情已紧张。次日武汉封城，暂时出不去了。

　　南方夏季多台风，只要还有一个家庭成员没回家，大家就担心得不得了。都到齐，就特别心安，哪怕外面狂风霹雳。这个春节，很多天南海北的家庭，意外获得了一次久违的超长团圆年，对于以往聚少离多的家庭，这何尝不是一种奢侈？多年以后想起这个特殊的春节，定有别样的感慨。

　　身在今天，你会觉得平时太忙，脚步太匆匆，疏忽的太多，亏欠家人的太多。那么何不趁隔离的日子，和年幼的儿子玩个畅快？既然不能与同事朋友推杯换盏，何不趁现在，做几个可口小菜，陪老迈的父亲咪一口？

　　小学二年级我患猩红热，确诊后被装上一辆车，拉进传染病医院。妈妈是小学老师，我被隔离了一个星期，饭由别人送。我的同学每人都得服药，我的教室与整个校园都被反复消毒。今天想来，我很欣慰，我没有传染给任何人。当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被传染上是不幸的，但没有传给任何一个人是值得心安的，因为隔离是另一种亲近的方式。（《今晚报》）载第852期《再剪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