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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为了那忘却不掉的心头记忆 [收藏主题]  
李台村 当前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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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台村 发表于:2017/1/2 15:35:00   | 只看该作者 查看该作者主题 楼主 

                  
雪地之花

——为了那忘却不掉的心头记忆

十四年过去了,整整的十四个春秋过去了。流失的岁月将我推进了中年人的行列,失去的光阴将我满头的乌发装饰成白发片片,以至于有时要到某一地方去拿一样东西,等到了那里早已忘记,须沉思良久方才记起——无论我的容貌是怎样的改观,生活琐事又是怎样的健忘,但是忘不了的却是十四年前清明节前一天那难忘的场面,那清晰的记忆——

00二年清明节的前一天,也就是农历的二月二十二日,父亲和叔叔要为奶奶立座石碑。

难忘的是——当我的大哥用人力小车将有口难开的叔叔接到家里,面对亲人,叔叔一定想到了自己苦难的童年,想到了自己童年时期的而现在又尚且不在人世的母亲,思绪万千,百感交集,七十多岁的叔叔大声痛哭。

难忘的是——父亲跪在奶奶的坟前,沉痛的说道,“娘您把俺俩拉扯大是多么不容易啊,娘,多少年来俺们都没有忘记,什么时候能忘记过去

父亲说完,对着奶奶的坟茔磕头再磕头。

叔叔的痛哭,父亲的磕头,里面隐藏着怎样令他们痛苦辛酸的往事呢?

父亲那庄重的举止,痛心思念的话语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缕缕悲哀涌上我的·心头,眼泪再一次蒙住了我的双眼,把我的思绪拉到了对过去也知道一点点的那个遥远的时代——

奶奶二十岁左右进了爷爷的家门。曾祖母是一个非常厉害而又毒辣的人,对奶奶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刚进门不久的奶奶虽然努力恪守曾祖母的戒律戒规,小心谨慎地遵守曾祖母的家法制度,尽一切力量去当一个称职的媳妇,但还是会遭到曾祖母鸡蛋里挑骨头的无缘无故的打骂和莫名其妙不给饭吃的惩罚,谩骂奶奶吃起饭来好像驴,干起活来好像蛆。有一年属头伏的时候,奶奶仅仅是无意之中说了一句农家俗语,“头伏饼,二伏面——,“谁知被曾祖母听到后,竞一棍子打在了奶奶的身上,然后又棍指奶奶,对奶奶进行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大骂。不管奶奶在做什么,只要曾祖母往跟前一站,年轻的奶奶会吓的浑身筛糠,原来干的很好的活工也会干的更加糟糕,这自然又要给奶奶带来带来更大的灾难。抬手就打,张嘴就骂已经成了奶奶的家常便饭。奶奶的娘家大哥因不忍让自己的妹妹受婆婆残酷的虐待,把奶奶接回了娘家(行唐县上连庄乡上连庄村)。大概两年后,曾祖母受众人的指责,让别人把奶奶又接了回来。

有一年,爷爷给曾祖母上树扒树枝,从高高的树上摔了下来,摔伤了腰肢,曾祖母不给爷爷请医诊治,使爷爷丧失了田间劳作,养家糊口的能力,在无路可走,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奶奶爷爷打算到山西逃荒要饭(一九三四年)。奶奶的娘家大哥知道后,风尘仆仆的赶来,默默的为奶奶他们收拾了一些必带的“行李”。奶奶的娘家大哥,我的大舅老爷,奶奶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担着“行李“送了奶奶他们一百余里,送到了阜平县最边缘的一个不知叫什么硅,还是叫什么奎的镇子上(父亲对我说过小镇的名字,我忘了)。对奶奶爷爷语重心长的说道,”好了,你们走吧再往前走就是山西的地界了“,边说边从奶奶的怀里抱过叔叔,又把我的父亲拉到跟前,摸了摸父亲的脑袋,”到了外面处处当心实在……还回来……我……,话没说完,泪如雨下。就在这个镇子上兄妹二人挥泪告别。奶奶抱着一岁的叔叔,受伤的爷爷艰难地担着“行李”,四岁多一点的父亲跟着走,一家人背井离乡,踏上了处处无家处处家茫茫的讨饭生涯。(父亲在08年依然记起山西油面壳篓的味道)每到一个村庄,奶奶总是把爷爷父亲和叔叔安顿好,才挎着篮子沿街乞讨……在凛冽的寒风中,在飞飞扬扬的大雪里,在烈日炎炎的太阳下……,都有着奶奶艰难乞讨瘦弱的身影。身在异地他乡,在那暗天无日的旧社会,奶奶遇到的困难是可想而知。

一次到路过的寺院去讨饭,寺院的长老对奶奶说,“你是不是把他(指父亲)留在这里”?奶奶语气坚定地说道“,我只要有一口气,也要把他俩拉扯成人”。

一年多后,曾祖父受内心的谴责和众人的议论,到山西把奶奶他们找了回来。

就在奶奶和爷爷回乡的第二年,爷爷的腰肢得不到治疗而进一步恶化,不久便忧然离去。

失去亲人的日子是最痛苦的,然而残忍的曾祖母并没有因失去长子而对奶奶高抬贵手,相反对奶奶的虐待疯狂的升级,不久,将奶奶父亲和叔叔赶出了家门,行使了一个婆婆的最高权力,无愧为旧社会这一正真婆婆的合格称号。

此时此刻,我那坚强的奶奶没有掉一滴眼泪,理了理头发,背上了从娘家带来的包袱,紧紧地抱起了叔叔,用力拉着父亲,跨出了这个没有温暖和笑脸,只有谩骂和虐待的大门,奶奶的脚步落地有声,奶奶的脚步坚定有力,奶奶的眼里放射出刚毅愤恨和希望之光,这希望之光就是她怀抱手拉的一双幼儿·。

曾祖父,我的曾祖父,当年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儿媳到山西要饭渐渐远去的身影,以及现在再一次亲眼看着自己的骨肉亲孙被无情地赶出家门。曾祖父,我的曾祖父,这个拿不起放不下,已经被剥夺了一家之主地位的老人,也流露出真正的痛苦和无奈,流露出不能当家作主的正真痛苦和无奈。

曾祖父当时的心里有着无尽的忏悔和自责。遥想当年鹤立鸡群的小康之家,蒸蒸日上的农家光景,自己曾半袋半袋的洋钱往回背的风光场面……若不是自己经营不当把祖上传下来的一百大几十亩的田地赔了个精光,也不至于在曾祖母的跟前直不起腰来,若那火爆的日子还再继续,纵然借给曾祖母十八个胆量,她也不敢把奶奶父亲和叔叔赶出家门啊。

一些好心人给被赶出家门的奶奶无偿提供了一个“家”,这个“家”便是人家不用的一个稍微大一点的茅房。奶奶用她那双有力的双手修整了一番,母子三人就住了进去,好歹总算有了一个“家”这一进去,便成了母子三人多年的“家”啊。

奶奶面对着血淋淋的不顾骨肉亲情,残忍的将自己的孙子一脚踢出门外,转身关闭了绝情大门的婆婆,奶奶面对着粮无一粒,钱无一文,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的生活,奶奶面对着不是人住而又不能不住的房屋,奶奶面对着眼睁睁望着自己,渴望母亲捧来吃喝的两个儿子……,今后该怎样生活?这一切的一切似千斤重担压在了心头喷血的奶奶的肩上。

这个夏季的一个夜晚,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从天上急速之下,父亲叔叔坐在“屋里“的炕上紧紧地依偎在奶奶的身边,听着从天上往下”哗哗“的倒水声,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突又一道闪电刺的睁不开眼,震耳欲聋的”炸雷“不时响在屋子的上空,突然”房屋的后墙“轰”的一声塌了。这样的夜晚,这样的住处,黑夜茫茫困难重重,这——就是母子三人正真面对的惨苦的现实啊。

我那坚强的奶奶没有向这暴戾的命运屈服,以常人不所具备的勇气和决心顽强地屹立在似洪水猛兽般生活的最前沿,为了父亲和叔叔,奶奶举起利斧,用力劈开了立在母子三人面前紧紧关闭了的生存之门,拽着父亲和叔叔越过生存之门,终于踏在生存之路上。奶奶凭着一股坚定的信念,凭着一身沸腾的热血,凭着一副永不屈服的冲天傲骨,凭着高超的手工针线去给蒸饼铺(本村一户富裕人家的铺号)做女佣,奶奶要养家育人。

夏天奶奶在为人家做着过夏的单衣,在闷热的油灯下,任凭蚊虫的叮咬,任凭汗水往下淌流,奶奶在不停的做做做。冬季,在冻破石头的冬季,奶奶在寒冷的油灯下,哈着双手还在不停地缝缝缝,到了年底,为了给人家赶做过年的新衣,甚至几天几夜不合眼……

就在奶奶拼命的飞针走线时,在那“人家有秋咱没秋,人家有夏咱没夏“的年代,在奶奶的教导下,我那不到十岁的父亲就知道领着不很懂事的叔叔,在人家不要的麦根堆里(听父亲讲,过去用手扒麦子,用铡刀把麦根铡掉后再用磂砫碾)使劲地捡那如同葚子一样大小残存的麦穗,捶的个一升二升,那就是一家三口人全年的细粮。

也就是在“人家有秋咱没秋,人家有夏咱没夏”的岁月里,父亲却有着一个仅比自己大一岁的仁慈良善的小姑。不管她吃什么,只要远远的看见父亲和叔叔,总要跑过去分一些给他们……。“成天过去找我们玩,不管拿上什么都让我们吃,饼子,山药……”。痛心的是父亲的这个富有同情爱心的小姑却是一个童子命,没能打过十二岁。

奶奶还在拼命的飞针走线,当一件新衣在奶奶手里诞生的时候,奶奶方能听到头顶上飞着成团蚊虫的“嗡嗡”声,揉一揉红肿的双眼,向远处望一望落日的余晖,这已是夏日的黄昏。

当又一件新衣在奶奶手里诞生的时候,奶奶搓一搓麻木的双手,打开“房门”方知白雪降临,听到的已是公鸡不断的长叫,这已是冬日的黎明。

奶奶用她那红肿的双眼送走了多少个酷热的黄昏?奶奶用她那麻木的双手迎来了多少个寒冬的黎明?奶奶付出了超过常人多少倍的勇气和努力,用手中的针和线在同命运抗争,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奶奶在飞针走线,奶奶把养家的希望寄托在小小的针上,把一家三口人的生命寄托在长长的线上,奶奶用她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伟大母爱和勤劳的双手终于哺育父亲叔叔长——大——成——人——。

奶奶有着进步的思想和较高觉悟。待叔叔稍大后,奶奶用做针线积攒下来的工钱,亲手把叔叔送进学堂(战争年代,中央革命驻地曾在西柏坡。中央直属报社要叔叔到那里工作,奶奶把叔叔亲自送去。十三四岁的叔叔因割不下对奶奶的思念,工作一段时间后又返乡)。

奶奶有着进步的思想和较高的觉悟,黎明前的黑暗,一九四七年的冬季,十七岁的父亲被批准为共产党预备党员,经过血与火的考验,一九四八年的春季,在奶奶的大力支持下,十八岁的父亲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行唐县峥嵘岁月——建国前老党员革命选编史,对父亲的入党年月误写成了一九四九)。父亲抬着担架奔扑在行唐县及周边各县解放战争的最前线(父亲抬着担架到保定曾一去数日)。

一九四九年,火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历尽人间沧桑的奶奶终于迎来了新中国的艳阳天.

……

奶奶有着进步的思想和较高的觉悟,五十年代已经掀起里经济建设的热潮,在一次兴修水利的时候,在热火朝天的工地上,翻身做主的奶奶父亲和叔叔搬着石头,在奶奶的带领下,母子三人同声高唱一首幸福革命歌,使的人们顿足观看。

奶奶有着进步的思想和较高的觉悟。一九五三年,二十三岁的父亲担任起口头乡西寺庄村党支部书记,父亲以他那高昂的斗志,饱满的激情和火红的青春始终冲锋在西寺庄村农业生产的最前线。一九五八年,中共中央在河南新乡召开了一次重要的大会,行唐县需要几名农村工作做的好的支部书记到新乡开会学习,学习新乡“生产自救”的经验。我那二十八岁的父亲做为行唐县的三名代表之一,带着奶奶的嘱托,带着神圣的使命,光荣地参加了那次会议。在那“河北有一庄,河南有一乡”的新乡,我的父亲亲自聆听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副主席,中华人民共和国名誉主席宋庆龄的亲切教导……。在三年的困难时期,大概是一九六0年(0七年父亲得了三次大病,到底是六0年还是六二年?他老人家记不起请了。到北京开会时,父亲带领全家已搬迁到万里村居住。六0年因修水库的缘

故,西寺庄全村人都搬迁到万里村。此后二村合一父亲任二个村支部书记)父亲作为口头公委片六个乡的四名党支部书记之一,在县委有关领导同志的带领下,又一次光荣地走向了祖国的首都——北京,再一次聆听中央有关领导同志的“勤俭节要”的教导指南(父亲说到北京后和代表们参观了一个二百来斤的大南瓜)……父亲之所能取得这骄人的成绩,这都于奶奶的谆谆教诲是分不开的。

从我记事以来,奶奶的头发大都灰白,给我的印象是干净利落。那时奶奶很是欣慰,从母子三人过到了十六七口人的大家庭。奶奶欣慰的是她已经把她的两个儿子教会了生存,教会了做人。最让奶奶欣慰的是,她的两个儿子没有辜负他老人家,皆为战斗在农业前线的双枪将。父亲是党员,任万里村党支部书记多年,在任支部书记的同时,数次兼任二队的生产队长,二队保管。支部书记,生产队队长,这两幅重担,父亲肩头上没有停闲的时候,总挑一副在肩。甚至双肩肩负双重重担阔步向前不回头,用父亲的话说,“三十余年我没有歇着过”。

叔叔也是党员,又有文化在西寺庄任大队会计,二队队长,二队会计……。(修好水库后,我们一家在万里村居住下来,叔叔一家返回原地)。

奶奶到了晚年,从不放下手中的针和线。我家和叔叔家的针线活大都是奶奶亲手所做。奶奶做出的针线活如同艺术品一般。虽说奶奶到了晚年,在做工上还是力图精益求精。奶奶有一个做针线用的小面带,奶奶叫它粉线布袋。我请楚的记得小面袋中间有一根长线,在缝被褥的时候,奶奶有时让我摁住长线的这一头,她摁住那一头抻直拉紧,再把小面袋从我这一头拉到她那一头,长线上有了一些面粉,把长线提起,猛一放下,这时长线下面会有一条如同白线一样笔直的长印。奶奶会顺着这条白印缝下去。

有时奶奶在缝棉衣棉裤的时候,不用别人帮忙,坐在炕上,双手摁住长线的两头,俯下身子,用她那早已没了牙的嘴咬住小面袋,从这边推到那边,再用嘴咬起白线猛一放下,长线下面照样会有一条白印。

过去农村人穿鞋都是纳千层板的鞋底子。夏天,太阳已是西下的时候。奶奶不听劝阻,面对西方微眯着双眼,还在不停的做呀纳呀。要是劝奶奶歇几天,她会半生气半认真地说道,“歇着有什么用,还不如我做会针线心里德劲儿。”

奶奶在晚年和众多老人一样,认针时把针高高举起,眯起双眼,好大一会仍不能认好,恰巧我在身边,奶奶会让我帮她认上。这时,我缠着奶奶要她给我讲过去的事情。“有一年夏天,快到上午的时候,一个八路军抱着被子急急忙忙来到咱家对我说,‘大娘,刚才接到上级命令,要我们今天晚上就出发,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大娘,你能给我把被子拆洗拆洗,到我们走能给我缝好吗?’我接过他的被子对他说。日头落山的时候你来抱被子”。“再給我讲一个,奶奶。”“又是一年麦子黄稍的时候,一个八路军抱着被子对我说;‘大娘,你把被子给我拆洗拆洗,天气越来越暖和,这个被子厚,撕下一层套子来你要了吧”。你就是不叫我要套子,我也要给你缝一缝……。

……

“奶奶,八路军的衣裳破了,都叫您给他们缝补吗?”“嗯,我知道了,就给他们缝补。不知道时他们说出来了,我也给他们缝补“。”怎么光叫您给他们缝补,不叫别人给他们缝补呢“?“不管叫谁缝补,谁也会给他们缝补,八路军是打鬼子的,是给咱穷人打天下的”。“打天下是用枪朝天上打吗?”“不是,是打跑了洋鬼子,咱穷人过上好日子“。

……

“奶奶您给八路军纳的底子交给谁?”“交给收鞋底的人。”“收鞋底的也是八路军吗?”“不是,是共产党的干部派个人收,收好后再送到另一个地方做军鞋。有一次,纳底子的时候正好是伏天,伏天不是好下雨吗?我想八路军成天打鬼子,跑到这里,转到那里,可要把底子纳的结实些。搓麻绳的时候,我就搓的稍微粗了些。那次收鞋底的人换成了一个留着粉头,按着一个金牙,穿着黑长衫的年轻人。那人看了看我纳的底子说,“不沾。”我说,“怎么不沾?”“鞋绳粗”“这时候是雨季,绳子细过不了几天底子会一层一层脱下来。”“奶奶,他不懂机器瞎膏油。”

奶奶给我讲这些事情都时候,我只有七八岁。那时我看过一些抗战的影片,影片的内容我也能看懂,有些话想说,但不知怎样说。记得我问了奶奶这样一句,“奶奶,您给八路军纳底子,缝被子,补衣裳怕吗?”奶奶只是平静地说道,“咱这是做针线活·,做针线怕什么?”用现代的话说,奶奶一定是一名志愿者,一名积极的志愿者,奶奶不愧有着进步的思想和较高的觉悟。

……

我家有一个针线布箩,奶奶总是把里面的针头线脑及星星点点的小布条收拾的整整齐齐。

在寒冷的油灯下,奶奶也没有停下手来的时候。

春天,奶奶为我们做棉衣棉裤。

夏天,奶奶为我们缝做被褥。

秋天,奶奶为我们做鞋做袜。

冬天,奶奶还在不停的为我们做着做那。

奶奶一天不做针线,就觉的跟饭里没有盐一一样,平淡无味。针和线已经成了奶奶生命带全部。

一九七六年的秋末,奶奶为我们全家做饭的时候,可恶而疯狂的病魔突然向奶奶袭来。辛劳一生毫无防范的奶奶被病魔击中,失去了行走自如的权力,我们一家一下子沉浸在悲痛之中,父亲和叔叔更是跌进了悲痛的深渊。

记得奶奶初次生病几日后,父亲用小车拉着奶奶住院回家。走到门前的公路上,这段公路正好是个大上坡。那时,我正在扫院子,突然父亲在公路上对我大喊,“你奶奶叫你你没有听见吗?”我扭头一看,看见母亲在后边使劲推,父亲在前面身体向前探着用力拉着奶奶往回走。我扔下扫帚迎着奶奶跑了过去。“奶奶”“哎”我清楚地听到这应声是从被子下面发出来的。奶奶在小车上躺着,父母给奶奶盖的严严实实。一阵北风吹来,已经有了刺骨的寒意。啊,父亲这几日更加苍老了。先前的零星白发,几夜之间又添了许多,眼里流露出几天几夜不合眼的的疲惫倦意。“伤心”二字仿佛刻在父亲的脸上。从父亲对我的大声埋怨,从父亲这些天容貌变化,“伤心”二字不单是刻在父亲的脸上,已是刺在了父亲的心上。父亲的痛苦有多深,那么对奶奶的爱也就有多深。

一九七八年的秋初,奶奶再次重病加深。奶奶躺累了,父亲轻轻把奶奶扶起来。让奶奶的头靠在他的肩头上。奶奶口渴了,父亲用小勺小心翼翼喂奶奶水喝……。叔叔更是跑来跑去一次次给奶奶端那大小便,为了让奶奶康复,那怕是借钱,那怕有一线希望,父亲也要骑上自行车到几十华里以外去抓药……父亲叔叔把当年奶奶赋予给他们的爱又回报给了奶奶,尽管如此,老觉得欠下了一笔永远还不完的债。

我的母亲敬佩奶奶坚强的品格,感激她老人家多少年来为我们家做过的千针万线和给与我们兄弟姐妹多人的关爱,多年如一日。在吃喝上对奶奶都非常孝敬。

记得奶奶在病重期间的一个晚上,不愿睁眼,不愿说话,奶奶做着靠在父亲的肩上。父亲对奶奶说,“娘,您光是合着眼合着,您看见灯了吗?看——见——了——。”奶奶用微弱的声音回答。面对此情,四十多岁的叔叔痛哭失声。

我分明从叔叔父亲的眼神举止上看。他们的伤心是不能用语言表达的。

这时奶奶的眼里还

流露出无限的眷恋和痛惜,我们明白,奶奶是在眷恋着他拿了几十年的针和线。

秋初的一天,天上下着蒙蒙细雨,一阵冷风吹来,吹的你只打冷战。父亲叔叔和母亲已经守护了奶奶三天三夜,一切方法已用尽,奶奶的病情好无好转。父亲用绑着棉花的筷子沾着白水不时在奶奶的嘴唇上轻轻抹一抹,大地无情,让父亲和叔叔能够孝敬奶奶的也只有这一点点了。

就在这个阴霾的日子里,在家人的守护下,奶奶不能睁开最后的一次双眼,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奶奶也许想到了昔日婆婆的打骂,那残酷的虐待;奶奶也许想到了过去逃荒要饭那多年走过的风雨历程;奶奶也许想到了在茅房里度过的那段不如人的难忘岁月;奶奶也许想到了她的两个儿子,想到她独自一人苦熬苦拼拉扯大的两个儿子……突然奶奶长哭一声,闭着的双眼涌出了泪水。奶奶放下了,终于慢慢的放下了陪了她大半个世纪,曾经维系着母子三人生命的针和线,抛下了用血和泪哺育大的两个儿子,丢下了她亲眼看着长大并在护理上费了一定心血的十一个孙子女,永远离我们而去了。

……

在这篇怀念作文中,我不能确切写出爷爷去世时是多大岁,更不能确定奶奶父亲和叔叔被曾祖母赶出家门又是那一年?

多少次,多少次我想开口恳求父亲完整的给我讲一讲过去的事情啊,但我看到父亲那斑白的头发,深深的皱纹,最终没能开口。我深知留在父亲心里过去的苦难经历,就像存放了多年的一本书一样,我怕父亲把“心底之痛”这本书一张一张为我们打开会引起更为伤心,更为痛苦的回忆。我知道父亲是三五天也解脱不出来的。上面写的旧社会几个片段是父亲今昔对比时讲给我们的苦难经历。在这里,我想起了奶奶在世时给我们讲过的两件事情:

“过洋鬼子的时候,洋鬼子的飞机来了,吓得人们四处逃跑”。在这里,我们不难想象鸡飞狗叫,人群惊慌,四处逃命的场面。“你爹较大点了,我让他跟着别人往山里跑。你叔岁数小,跑不动,我抱着你叔东躲西藏,最后藏在别人房屋的后檐下,坐在那里,紧紧的把你叔搂在怀里,洋鬼子的飞机就飞在房屋周围的树梢上面。怀里搂着你叔,心里又结记着你爹次,才十来岁跟着别人跑进山了吗?别人落了他了吗?跟别人是不是还在一起?……听着头顶上飞机的嗡嗡声,我大气都不敢出,眼更不敢往上看,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还有一次,洋鬼子把咱村包围了,把人们都赶到村里的打麦场上。有一个洋鬼子当官的走到我的跟前看了看你爹,拉上你爹就走,叫你爹给他牵马。我一看急了追了上去,拽住你爹对洋鬼子说,“他还小,牵不了。”可洋鬼子他都和你讲理吗?硬是把你爹抢走了。那一天,就像摘下了我的心,割下我的肉。那一天,什么在我的眼里都变了,山在晃,树在摇。那一天,谁都不知我是怎样熬过来的。黑夜,我一个人是里走里,外走外,哪睡着觉了呢。想着用什么办法把你爹弄回来。后半宿的时候,我听见了动静,出来一看,老天啊,你爹跑回来了。见了我,一头扑在我的怀里。(洋鬼子让父亲给他牵着马走。转了一个大圈,到了某村,天黑了,让父亲拾柴准备做饭。那时父亲在儿童团经常到某村给八路军送信,认识回家的路,借着拾柴的机会抄近路跑了回来。)

在这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年月,在婆家没有一人为您分担痛苦,分担忧愁,分担困难的情况下,奶奶呀。我实在想象不出是怎样的精神和毅力支撑着您,又是经历了怎样的艰难困苦才把父亲叔叔拉扯大的呀。

父亲叔叔幼年时,像这样的一个个刻骨铭心的苦难经历恐怕早已在心里打上深深的烙印,这深深的烙印就是来它十年八年的狂风暴雨也冲刷不掉

难怪在二十多年前,叔叔的大孙女也听说了过去的事情。十多岁的孩子竟气愤的说道,“爷爷的奶奶真太坏了,她要活着咱们不管她。谁叫她让我爷爷的妈妈受罪呢?谁叫她让我爷爷和我大爷爷受罪呢?老地主婆……”孩子的感情是最纯真的,在好与坏,善与恶面前不躲闪,不掩盖,对善有着切肤之痛。

光阴似箭,日月如穿梭。转眼来到了二00一年,奶奶离开我们已有二十多年了。父亲和叔叔已经到了古稀之年。父亲叔叔越上岁数,也越是在夜深人静时独自追忆过去那苦难的岁月,尤其在冬季的夜晚,父亲在睡意朦胧中突然清晰地想起了童年的某一件事情,顿时睡意全无,过去的事情历历在目,赶之不走轰之不去。使得父亲辗转反侧,要想入睡,却是很难啊。

叔叔生病落下了不能讲话的后遗症。但叔叔却用笔“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住在茅房里,冬天娘仨合盖着一床破旧的棉被……

他们都在追寻着过去,追寻着自己心酸的童年,追寻着在茅房里度过的心酸而又难忘的童年,追寻着把自己的童年养大但已失去了的敬爱的母亲。可这无情的年轮早已把这连心的母子阴阳两割。不曾报答完的母爱已永远无法报答,没有还完的债将永远不能在偿还。所有的这些让叔叔父亲倍感痛苦,倍感忧伤。于是商量着要为奶奶立座石碑来略表存心。石碑,代表了父亲叔叔思念奶奶的衷肠。石碑,代表了父亲叔叔对奶奶,也就是儿子对失去慈母爱心的呼唤。石碑,代表了父亲叔叔心灵深处对奶奶苦难日子里哺育之恩的一点点回报……

………

高大而洁白的石碑终于立在了奶奶的墓前。这里面也有着奶奶那十一个曾孙子女的一份力量。因为这是他们(她们)应尽的义务,这是他们(她们)不能推卸的责任。碑的正面上方中间刻着几个方方正正的大字,“先母刘——志——华——,先父……”合葬之墓。洁白的石碑,她又象征着曾经有过的不屈的进步生命,她象征着奶奶的一生。黑暗的社会,苦难的岁月,铸就了一位伟大的母亲;和煦的春风,明媚的阳光,沐浴着一位勤劳的祖母。奶奶一生清白,一世坚强。奶奶有着蔑视一切困难的傲骨,有着身陷苦难而不屈于命运的心脏,有着在荆棘丛中挥刀开路的勇气和决心,有着在狂风暴雨浊浪滔天的海洋上双手驾驭小舟的有力力量。

刘——志——华——

一位不折不扣的伟大母亲

刘——志——华——

一位可敬可佩的勤劳祖母

……

奶奶不死,气节常在。

奶奶不死,精神永存。

20161216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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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nxiude 当前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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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nxiude 发表于:2017/1/2 21:22:00   | 只看该作者 查看该作者主题 沙发 
伟大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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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ulinhu 当前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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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ulinhu 发表于:2017/1/3 7:56:00   | 只看该作者 查看该作者主题 藤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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