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剪报》文选（2367）

安静的能者

马 涌

    就我所在的北京，理发师这个职业给我的总体印象，是异常健谈的。每到一处理发，往往是以“先生今天要怎么剪”开头，以“老家在哪”打开局面，以评论发质为铺垫，以推荐染烫护理为高潮，最后以建议办卡结尾。我虽能理解各行各业之艰难，但对于这日复一日的营业性“拉家常”，却实在觉得乏味之极。

    然而我也曾遇到过一位非常安静寡言的理发师，甚至都没有特别问我的需求，就直接动起剪子了。我一番好奇之下，索性也一个字不和他说，看看到底能理成什么样子，结果异常成功。

    从那次之后，我就会特别留意那些与“业界惯例”有些隔阂的、沉默少言的理发师。总体感觉上，沉默型的理发师，在剪子上的造诣要高于同业同价位的平均水准——想想也有道理，人的精力总归是有限的，如果花在聊天推销上多一些，难免分神，手头功夫上就差了一点。

    其实，在这个“赚吆喝”的时代，各行各业莫不如此。比起精进技术搞好产品，靠着招徕、推销、经营、公关，同样能打出一片天，甚至在收益上更甚于前者。虽然这也算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但如果手艺和吆喝终归难以兼得的话，我还是更青睐于手艺。就好像理发师，可能有人觉得能和顾客谈笑风生是一种游刃有余，但我觉得安静沉稳，不仅表明其专注，也透露出其自信，因为千言万语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引人青睐，而一手好活计却是留住客人最有力的武器。

    在我们国家，早些年因为社会上普遍缺乏经营意识，多少好产品、好作品、好手艺被埋没。这些年痛定思痛、奋起直追，但究竟是没追到还是追过头了，总归是要回过头看一看的。倘若说前几年“酒香也怕巷子深”是一种智慧，那么到今天仍能恪守传统的“酒香不怕巷子深”则是一种从容与大能。今日之社会，崇尚智者的人似乎太多了一点，而安静的能者却太少了些。只有相反，我们的路才能走得更加扎实、稳健。

   【《人民日报》】 载第645期《再剪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