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剪报》文选（2290）

不只是修辞

郑海啸

    雷宝华先生认为有两个中国成语有问题：义正词严、理直气壮。他觉得应该改成：义正词婉、理直气和。既然道理在你这边、真理在你手上，你应该以和婉的语气、艺术的方式说出来，这样的效果才会好。不然，即使你完全在理，但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对方也不容易接受。

    千万不要以为雷宝华先生是只会咬文嚼字的书呆子，他可是个实干家。他曾担任台湾糖业公司总经理多年，业绩斐然，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振兴了这家公司。1981年，雷先生遽然离世。去世时，他住在租来的房子里，屋里除了几本书，没有别的东西。他的朋友陈之藩先生赶赴台北悼念。丧仪完毕，陈之藩随着客人退出，走在路上，一人说，“雷家出了两代总经理，一位把台糖公司振起，一位把台机公司救活，怎么会六个榻榻米大的客厅，身后萧条如是！”陈之藩说：“这怎么是萧条，这是干净。雷先生作诗都不滥用一个字，何况做人。他，气和，但气和的背后是理直；他也词婉，但词婉的下面是义正。”

    九泉之下的雷先生，听了陈之藩的这一番话，一定会欣然而笑的。他俩都讲究修辞，但又都不仅仅是修辞家。陈先生散文写得好，但他的主业是电机系教授，文理通吃。

    其实萧条也好，干净也好，都不仅仅是修辞。身后萧条与否，与财富、地位无关，和道德品质有关。干净的人生，身后一贫如洗，也是光芒万丈。

   【《检察日报》】载第632期《再剪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