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剪报》文选（1446）

谁肯陪你屈辱赴死

郭 利

公元1863年6月，曾经纵横驰骋十几年，令清军闻风丧胆的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兵败大渡河，陷入绝境，英雄走到穷途末路。

一向以“讲义气”著称的石达开，在突围无望的情况下，面对清军的招降，提出愿意用自己头颅换取三军将士的生命，用石达开的话说，就是“舍命全三军”。

同样是死，一个三军统帅，可以战死沙场，可以自尽而亡，甚至于兵败被俘就义，那都是慷慨而壮烈的死啊！唯有这放下武器，自己走向敌营，真是最屈辱的死法。不管你为了什么，别人会认为这是“投降”！

石达开选择了这样的死不足为怪，他是有担当、讲义气的主帅。

石达开走向清营之时，他有三位部将自愿跟随，甘愿陪着他一起走向屈辱的死亡之路。这真是对友谊对忠诚最生动也是最感人的诠释。

翻阅石达开的人生历史，他曾经有过那么辉煌的岁月：金田起义的意气风发，定都天京的王者风范，笑傲西征，打得曾国藩数次欲自杀……那个时候，他所向披靡，笑傲江湖，可是这几位部将当时都不在他的身边，无缘和他一起共享胜利的骄傲。可是在石达开走向没落的时候，他们和他在一起；全军覆没，他们和他在一起；屈辱赴死，他们还是和他在一起！

他们当然可以有另外的选择，虽然因为在石达开身边的地位很高，生还的可能性不大。但他们完全可以选择有尊严的死，比如石达开的谋士曹卧虎就在石达开走向清营的前夜自投大渡河。可是他们没有这样做，他们决定跟随已经是穷途末路的主帅，甘愿去承受被俘的凌辱，甘愿去承接那惨烈的凌迟酷刑，并且甘愿放弃千秋名节，陪他屈辱赴死。这是怎样肝胆相照的友情啊？翻遍史书，没有查到他们曾经结义金兰的记载，却真正做到了这至高的友谊承诺。

全军覆没，陪主帅赴死已经丝毫不能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因为在此前，石达开的妻子儿女、他们的妻子儿女，已经投身滚滚大渡河中。而且这不是慷慨悲壮的死，这是自毁名节的屈辱之死。石达开不会强迫他们跟随的，是的，石达开的目的只想以一身之死换得部下的生还，怎么会强迫他们？可是，只因他们深刻的懂得石达开，愿意随他一起奔赴这场屈辱的死。这样的尊重与忠诚，已不仅是部下对主帅的感情，更是发自肺腑的友情，这友情感天动地，义薄云天。

多少三军统帅在意气风发时，身边谋臣勇将自是不计其数。可当他们走向人生末路之时，却常常众叛亲离。黄巢在虎狼谷被自己的至亲外甥所杀，李自成到最后时已是单人独骑。

石达开走到人生的最后一步，还有人甘愿与他一起承受被俘的屈辱和痛苦，这不仅是石达开人格魅力的彰显，也是他们至高友情的灿烂绽放。

被俘之后，三位部将始终对石达开尊重有加。在他们一起走上刑场之时，依旧躬身行礼，口称：“主帅先请”，给了石达开最后的王者尊严。正是有了这三个部将的自愿跟随，有了他们至死不变的忠诚和友情，石达开大英雄的气质因此得到最后的也是最完美的诠释，并将这屈辱的死变成了从容凛然的就义，得到了清军官兵和普通百姓的由衷敬仰。

这三位部将，他们用生命诠释了另一种至高无上的友谊，毫无疑问，这是友情的最高境界。

尽管他们在滚滚历史的长河中是那么的微不足道，还是让我们记住他们的名字吧，他们叫黄再忠、韦普成、曾仕和。

（摘自《中国青年》） 载第498期《再剪报》